第二十三章紫藤架下的修枝剪

赵磊的篮球砸在紫藤架上时，惊飞了一群麻雀。他仰头去看当年刻的“73”，年轮已经把数字裹得只剩个模糊的轮廓，倒是旁边新添的“2073”刻痕还泛着白，是林小满他们去年留下的。

“野哥，帮我递下修枝剪。”他踩着老樟树干往上爬，运动鞋底的纹路早就磨平，在树皮上打滑的瞬间，膝盖下意识往树干上一顶——那里还留着2023年爬树够篮球时磕出的疤，现在成了借力的支点。

陈曦正蹲在花坛边翻土，白大褂的袖子卷到肘部，露出小臂上淡粉色的疤痕。她手里的小铲子是奶奶传下来的，木柄被磨得发亮，刃口还沾着去年种樱花树时的泥土。“赵磊你慢点，”她头也不抬地说，“上周社区阿姨刚投诉过，说你踩坏了她的月季。”

江晓棠坐在石凳上改作业，红笔在“林小满”三个字旁边画了个圈。那孩子的作文里写“我的梦想是当像73代纠错师那样的人”，字迹歪歪扭扭，却在结尾画了朵樱花，颜料蹭到了页边，像极了当年赵磊往她笔记本上蹭的墨痕。

“他把‘紫藤’写成‘紫腾’了。”江晓棠把作业本往赵磊那边递，却被他晃悠的脚踢到了地上。她弯腰去捡时，发现石凳底下藏着个玻璃罐，里面的樱花酱已经发酵出淡淡的酒香，标签上的日期是2023年6月——我们毕业那天埋下的。

“还能吃吗？”赵磊突然从树上跳下来，震得紫藤花簌簌往下掉。他抢过罐子拧开，一股甜香漫出来，惊得陈曦手里的铲子都掉了。“小心！”她伸手去挡，掌心正好按在赵磊手背上，两人同时愣住——他手背上新添的划伤，和她铲子上的缺口完美契合。

我蹲在樟树下翻土，指甲缝里嵌满了泥。去年埋下的时空胶囊露了出来，铁皮盒上的樱花锁已经锈了，打开时“咔哒”一声，惊得周围的孩子都围过来。里面的东西没变：赵磊的断弦吉他拨片、陈曦用旧的怀表发条、江晓棠写坏的钢笔尖，还有我那把磨钝的小刀，刀刃上刻着的“73”被氧化成了深褐色。

“野哥快看！”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拨片，辫子上的樱花发绳晃悠悠的，“这上面有字！”拨片背面用马克笔写着“给总爱脸红的班长”，字迹被氧化得模糊，却还能看出是赵磊的笔锋。

陈曦突然起身去扶被风吹倒的月季，耳根红得像被太阳晒过。赵磊跟过去帮忙，两人的影子在花坛边交叠，像当年在实验室里背靠背处理数据时那样。江晓棠把林小满的作业本塞进我手里，红笔圈出的“紫腾”旁边，她用铅笔描了朵小小的紫藤花：“明天让他重写，顺便教他认‘藤’字的笔画。”

夕阳把紫藤架的影子拉得很长，孩子们抱着时空胶囊里的“宝贝”在追逐，赵磊的篮球滚到花坛边，撞翻了陈曦的小铲子。她弯腰去捡时，发现铲子底下压着片新落的樱花，和2018年那片落在她怀表上的，一模一样。

“该回家吃饭了。”陈曦把樱花夹进江晓棠的作业本，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赵磊的篮球还在地上滚着，带着一群孩子的笑声，撞在老樟树上又弹回来，正好停在我们四个脚边——就像过去无数个放学后的傍晚，我们总是这样，被同一件东西，悄悄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