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穿过时光隧道时,陈曦的怀表突然发出齿轮卡壳的异响。她下意识按住口袋,指尖触到标本夹的棱角——那是2018年的樱花标本,背面银粉写的日期正随着车厢震动微微发亮。
“不对劲。”她突然开口,白大褂的下摆扫过江晓棠的笔记本,页面上2029年的星图坐标突然扭曲成乱码。赵磊刚把篮球往行李架上放,闻言猛地转身,篮球“咚”地砸在地板上,弹起的高度恰好撞在倾斜的行李架边缘——那里的金属扣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剥落。
“时空偏差值超过临界线了。”我摸出探测器,屏幕上的红光像心跳般疯狂闪烁,“我们可能被卷入2003年的磁场乱流了。”
窗外的樱花镇中学突然开始扭曲。初一(3)班的教室在暴雨与晴日之间反复切换,赵磊往江晓棠课桌塞篮球的手,三次穿过了不存在的桌面;讲台上的陈曦举着粉笔,粉笔灰却凝固在半空,变成细小的冰晶。
“抓紧扶手!”陈曦的声音刚落,列车猛地倾斜。江晓棠的笔记本脱手飞出,我扑过去抓时,却看见页面上自动浮现出2043年的画面:实验室爆炸的火光中,赵磊把防护服扔给陈曦的瞬间,后背被飞溅的玻璃划出的伤口,正汩汩淌着血——那道伤我记得,当时他咬着牙说“小伤”,却在包扎时疼得冷汗浸透了绷带。
黑暗突然吞噬了整节车厢。赵磊摸索着摸到打火机,“咔嗒”一声,橙红色的火苗照亮他手里四个掉漆的搪瓷杯。杯底刻痕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他指尖被火苗燎到,却只是甩了甩手:“老规矩,陈曦拿刻字的。”
陈曦没接杯子,突然指向窗外。黑暗退去的地方,2029年的月台正在融化,樱花树以诡异的速度枯萎,林小满消失的位置只剩一枚闪红光的校徽——时空锚点失效了。
“用体温。”赵磊突然撸起袖子,手腕内侧的樱花淡痕烫得发红,“2035年档案馆漏水那次,我们就是这么干的。”他的手伸过来,指尖的茧子蹭过我手背,和记忆里一模一样。陈曦的怀表突然炸开银雾,我听见无数重叠的声音:2018年他喊“小心”,2023年她塞小抄的紧张,2043年她扣面罩时的急促……
光雾里,四个搪瓷杯悬浮发光。陈曦去够刻字的杯子时,突然剧烈震颤——她看见的2123年画面正在崩塌,那个举搪瓷杯的女生正在透明化。
“标本!”江晓棠突然嘶吼,“樱花标本是最后的锚点!”
赵磊猛地扯开背包,翻出个玻璃罐。罐子里的樱花标本在震动中裂开细纹,他突然把罐子塞进陈曦怀里,自己扑向正在剥落的行李架:“我撑住车厢结构,你们激活标本!”
金属断裂声刺进耳朵时,我看见他后背的衣服正在渗血,形状和2043年实验室的伤口重叠。陈曦的眼泪砸在标本上,银粉突然顺着她的指缝爬出来,像条发烫的血管,缠上我们交握的手腕。
银粉在我们掌心烧成星图的瞬间,列车突然失重下坠。我死死攥着江晓棠的手,她的笔记本在狂风中哗哗翻页,最后定格在2073年的樱花标本店——奶奶正举着四个搪瓷杯,站在摇晃的货架前。
“抓紧!”赵磊的声音混着金属扭曲声,他用后背抵住倾斜的车厢壁,指节抠进锈痕里。我看见他脖子上的银链在晃,半片樱花标本从领口滑出来,与陈曦掌心的另一半产生共鸣,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拼起来!”江晓棠扑过去按住陈曦的手,两片标本贴合的刹那,银粉突然顺着我们的手臂爬向车窗。裂缝外的虚空里,突然绽开成片的樱花,2018年的樱花林、2023年的紫藤架、2029年的操场、2043年的实验室……无数个时空碎片像拼图般嵌进裂缝,林小满的笑脸从2029年的碎片里探出来,朝我们比了个“73”的手势。
“73代纠错师,永不散场!”赵磊突然吼出声,后背传来令人牙酸的骨裂声。陈曦的怀表在这时停止倒计时,屏幕弹出新画面:2123年的樱花镇标本店,穿白大褂的女生举着修复好的玻璃罐,她身边的男生转篮球的手势和赵磊一模一样,柜台上摆着四个新搪瓷杯,杯底刻着“73代的孩子们”。
车厢剧烈颠簸后猛地平稳。窗外的2073年清晰起来,樱花镇飘着甜香,奶奶站在店门口,白发别着樱花簪。她看见我们时突然笑了,举了举手里的姜汤罐:“就知道你们四个会一起回来。”
进店才发现,货架上的玻璃罐都在发光。最上层摆着七个罐子,标签写着“73代与他们的孩子们”,其中一个罐子里泡着赵磊的11号篮球,表面的裂痕被樱花酱填满,像道愈合的伤疤。
赵磊突然把脸贴在玻璃罐上,哈出的白气与罐壁的樱花酱融在一起。他手腕的淡痕已经长成完整的花瓣,正与陈曦的吊坠、江晓棠的笔记本边角、我虎口的印记产生共鸣,在货架投下交织的影子——像老樟树上那圈最粗的年轮,把四个名字紧紧裹在中央。
“看,”陈曦突然举起修复好的樱花标本,阳光透过玻璃,在墙上照出跳动的光斑,“心跳还在。”
光斑里,2123年的少年正把半片樱花标本塞进女生手里,动作像极了此刻的赵磊。而标本店外,穿11号球衣的孩子们正在拍毕业照,他们举着的搪瓷杯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声响,与我们记忆里每个樱花纷飞的夏天,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