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磊被我按在操场边喝葡萄糖水时,江晓棠突然拽着我往教学楼跑。她的手指冰凉,攥得我手腕生疼,笔记本边角在我胳膊上硌出道红印。
“你看这个。”跑到三楼楼梯间,她突然把笔记本塞给我。最后一页贴着张泛黄的照片,边角卷得像朵干枯的浪花——1998年的实验楼前,十几个穿白大褂的人站成两排,前排左三的女人正低头给怀里的小女孩别校徽,那校徽上的猫头鹰图案,跟赵磊重影时露出的一模一样。
“这是我奶奶和姑姑。”她的指甲划过照片上的女人,“我爸说奶奶当年是实验楼的管理员,姑姑那时候才上高一。”
我突然注意到女人的左手腕——袖口卷起来的地方,有块淡粉色的疤痕,形状像片展开的香樟叶,跟江晓棠手腕上的疤分毫不差。
“你奶奶……”
“1998年实验楼着火,她没出来。”江晓棠的声音很轻,楼梯间的声控灯突然熄灭,她的脸在昏暗中只剩个模糊的轮廓,“但我姑姑说,那天是奶奶把她推出窗户的。”
话音刚落,声控灯突然滋滋闪起来。灯光下,江晓棠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麻花,影子的手里竟多了把钥匙,正往楼梯扶手上的锁孔里插——那把锁早在五年前就被撬了,锁孔里塞满了口香糖和小石子。
我拽着她往档案室跑。后勤主任的办公室就在档案室隔壁,江晓棠掏出钥匙串晃了晃,最上面那把铜钥匙的齿痕,竟和刚才影子手里的一模一样。
“我爸总说档案室有怪声,让我别靠近。”她拧钥匙时,金属摩擦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刺耳,“但上周我看见他半夜来这儿,怀里抱着个铁皮盒子。”
档案室的门刚开条缝,灰尘就像活过来似的涌出来,在光柱里翻滚成无数个小漩涡。靠墙的铁架上摆满牛皮档案袋,标签大多已经模糊,只有最上层那排标着“1998届”的袋子,封条崭新得像刚贴上去的。
江晓棠踩着椅子去够最高层的档案袋时,我突然听见身后有翻页声。转身看见赵磊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正蹲在地上翻个打开的木箱,箱子里全是泛黄的校报,头版新闻标题大多带着“实验楼”三个字。
“你们看这个。”他举着张校报冲过来,报纸边缘在他手里碎成粉末,“1998年6月13号,实验楼火灾,管理员江淑兰失踪,学生江月重伤。”
照片上的江月躺在病床上,绷带缠着半个脑袋,露出的手腕上有块疤痕——跟江晓棠的位置、形状完全一致。
“不对。”江晓棠突然把档案袋摔在桌上,里面的纸页散落一地,“我爸说姑姑那天根本不在实验楼,她去参加数学竞赛了。”
我捡起张散落的纸,发现是份火灾现场勘查记录。上面的字迹潦草得像鬼画符,但“江月”两个字被圈了三遍,旁边写着“β时空异常波动”。
就在这时,赵磊突然指着墙尖叫起来。
档案室的白墙上,正慢慢渗出层影像——1998年的实验楼火场,穿白大褂的江淑兰把个女孩推出窗户,自己却被掉落的横梁压住。女孩落地的瞬间,影像突然扭曲,变成江晓棠抱着笔记本站在火场前,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银色怀表链。
“是时空重叠。”我摸向裤袋,怀表烫得像块烙铁,“你姑姑当年应该在火场里,但有人用时间褶皱把她换出来了。”
江晓棠突然抓起桌上的铁皮盒——就是她刚才说的那个,盒子锁孔的形状,竟和她钥匙串上那把铜钥匙完美吻合。打开的瞬间,我们三个同时屏住了呼吸。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块银色怀表,跟黑风衣男人那块一模一样。表盖内侧刻着行小字:“纠错师江淑兰,1998.6.12,锚点偏移,待修正”。
怀表突然自己弹开,表盖内侧映出现在的操场——赵磊正举着篮球站在三分线外,而他身后的看台上,坐着另一个赵磊,腿上打着石膏,手里举着块“加油”的牌子。
两个赵磊同时转头,朝档案室的方向露出微笑。
江晓棠的笔记本突然哗啦啦自动翻页,最后停在空白页,笔尖自己动起来,画出串坐标:2023.09.15 19:47实验楼遗址老槐树洞。
我看向窗外,夕阳正往山后沉,操场边的老槐树影影绰绰,树洞里像藏着双眼睛,正幽幽地盯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