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队长袖标往胳膊上缠第三圈时,虎口的蓝光突然刺得人睁不开眼。赵磊在旁边拍着篮球热身,运球声咚咚砸在地上,像在给我手腕的灼痛打节拍。
“你手咋了?”他突然凑过来,鼻尖快碰到我袖子,“刚才就瞅你老往回缩,被毒虫咬了?”
我猛地把胳膊背到身后,正好撞上裁判吹哨的手势。三班10号故意撞我肩膀跑过,球衣上的汗味混着劣质古龙水味,呛得我太阳穴突突跳:“听说你们队长打球跟娘们似的?今天可得让我们开开眼。”
我没理他,只是盯着球场边的记分牌。电子屏上的数字明明是“0:0”,却在阳光下透出层重影,像有个看不见的手在后面写着“78:6”。
第一节打了不到五分钟,赵磊就跟疯了似的。他抢篮板时把三班中锋撞得趔趄,抢球时故意用手肘顶人腰眼,连裁判吹犯规时,他都梗着脖子瞪人家:“我这是合理冲撞!”
“你冷静点!”我拽住他球衣后领,发现他脖颈处的皮肤泛着层诡异的灰白,像蒙着层薄霜,“再犯规就得罚下去了。”
他甩开我手的瞬间,我看见他手腕内侧——那里竟也有串淡蓝色的纹路,只是比我虎口的模糊得多,像被水洇过的墨迹。
第二节快结束时,赵磊突然定在原地。篮球从他手里滚出去,在地上弹了三下,突然以个违反物理规律的角度拐向边线,砸在江晓棠脚边。她正抱着笔记本站在看台第一排,纸页被风吹得哗哗响,我瞅见摊开的那页上,画着个举拖把杆的火柴人,旁边标着“14:37”。
就在这时,赵磊动了。
他不是去捡球,而是转身往器材室跑。我追上去时,正撞见他从器材室后门冲出来,手里攥着半截锈迹斑斑的拖把杆——就是上周大扫除时被掰断的那根,本该躺在垃圾场的废铁堆里。
“赵磊!你干什么?”我扑过去抢他手里的拖把杆,却在触碰到他手指的瞬间僵住了。
他的体温像块冰,皮肤下隐约有另一层影子在动。我眼睁睁看着他校服领口的校徽裂开道缝,里面露出半只猫头鹰的轮廓,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正盯着我。
“他不是赵磊。”江晓棠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她手里的笔记本哗哗自动翻页,停在张速写跟前——画里的赵磊躺在医院病床上,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床头日历圈着“9月15日”。
我还没反应过来,拖把杆已经带着风声砸向篮板。钢化玻璃裂开蛛网纹的瞬间,赵磊身上突然浮起层透明的影子。那影子比他高半个头,校服裤子膝盖处有块明显的污渍,正是上周三他摔进泥坑时蹭的。
两个影子重叠的地方,空气像被烧化的塑料,扭曲出诡异的波纹。我突然想起怀表上的字——“物理接触重置坐标”。
“拦住他!”我冲江晓棠吼了声,自己扑过去抱住赵磊的腰。他的身体烫得吓人,像块刚从炼钢炉里捞出来的铁块,又像块冰,两种极端的温度顺着皮肤往我骨头缝里钻。
无数陌生的画面涌进我脑子:赵磊躺在医院病床上骂骂咧咧,说自己是擦窗户时摔下去的;赵磊拄着拐杖站在球场边,看着我们输给三班,把矿泉水瓶捏得变了形;赵磊在器材室后门偷偷抽烟,说要等腿好了就去跟三班10号单挑……
“你给我醒醒!”我攥住他拿拖把杆的手腕,虎口的蓝光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那光芒顺着我们相触的皮肤爬过去,在赵磊脖颈处炸开朵光花。
他猛地惨叫一声,拖把杆当啷落地。我看见他身体里的透明影子像被戳破的气球,渐渐缩成个光点,最后钻进他胸口消失了。校徽上的猫头鹰图案慢慢褪去,露出原本的香樟树,只是叶尖还留着点灰。
“我……”赵磊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地上的拖把杆,“刚才好像做了个噩梦,梦见我拿这玩意儿砸了三班那小子的头。”
看台上爆发出稀稀拉拉的掌声,裁判吹了中场哨。江晓棠抱着笔记本走过来,纸页上的火柴人旁边多了行字:“β级褶皱,初次修正完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抓住她手腕,发现她皮肤下的血管在发光,蓝光顺着血管流进指尖,在我虎口的坐标上轻轻一点。
灼痛感突然消失了。
她没回答,只是抬头往教学楼的方向看。三楼走廊的窗玻璃上,映出个穿黑风衣的身影,正举着怀表朝我们这边望。怀表的银光穿过人群,在我和江晓棠脚下拼出个完整的星图——她的影子和我的影子,在光斑里慢慢融成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