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细碎的阳光穿过窗棂间缝隙,洒落到学子们的书桌上。
启蒙堂教室里,二先生方林一只手拿着《三字经》,一只手背在身后,正在带领孩子们朗读。
今日辰时刚到,方林开始先让孩子们温习昨日所学的《千字文》内容,一一抽查后便为大家传授新的知识。
所谓新的知识其实也只是相对的。
方式私塾总共十三个蒙童,包括陈景逸在内,其中九个孩童是初入学的状态,剩下五个则已经开始学习更难的知识了。
因此,对陈景逸而言知识是新的,需要背诵这些启蒙经典,但对黄锦、严力等人而言,则是读过数次。
他如饥似渴,一头埋在书本里,抓紧一切时间吸收这里的知识,不敢有半点松懈。
半个时辰之后,方林给孩子们布置了抄写《三字经》前面三十句的任务,旋即放下书本说道:“好了,我去隔壁看看你们其他五个同窗的状况,尔等专心读书,莫要贪玩胡闹。”
所谓隔壁,其实就与陈景逸他们的课堂隔了一道帘子。
“是,先生。”
众学子答应的好好的,可随着方林一走,他们便小声地交头接耳起来。
有些胆大一些的更是直接离开座位,跟三两同伴围在一起,说着昨日下学后各自遇到的趣事。
课堂上,只有陈景逸与黄锦两人还在老老实实按照二先生的吩咐做事。
“这两个书呆子!”严力瞥见两人作态,不满地嗤了一声:“他们以为这般就能入大先生的眼,跟那五个只知道埋头读书的呆子一起读书吗?”
“严力,可是这几日就只有他们俩得到大先生奖励的糖块。”
有同窗舔了舔舌头,对糖块念念不忘:“我看黄锦吃得很开心,想来糖块应该很甜吧?”
“我们何时才能吃到啊。”
五天前,陈景逸以一人之力,带动了启蒙堂的内卷风潮,但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两三天,这些七八岁的孩童们便开始懈怠,恢复到他来之前的作态。
只有黄锦一人还在咬牙坚持。
闻言,严力大手一挥,从怀中掏出一把糖块,分给众人:“喏!别说我不讲义气。”
“咱们得不到大先生奖励的糖块,那就自己想办法。”
“大家分了吧,最好当着他们两个的面吃下去,馋一馋他们。”
“严力,你最好了!”
“哇!好甜的糖块……”
一时间,七个孩子惊呼连连,边说好话边吃下严力分发的糖块。
许是意识到二先生就在隔壁,他们发出的声音很小,脸上却带着甜甜的笑。
“你们过来!”
严力见陈景逸与黄锦不为所动,心中顿有一股愤愤不平之气升起,想了想挥手让同窗们靠近些,压低了声音说道:“黄锦这小子背叛了大家,咱们不跟他玩,不过他们俩就想这般安心读书,绝不可能!”
“附耳过来,我告诉你们一个办法……”
很快,方林的咳嗽声在门外响起,众孩童立刻回到自己位置上,正襟危坐。
他是故意的。
除了陈景逸,他知道其余八个蒙童,家世都还不错,日后就算不读书也能安安稳稳做一辈子富家翁。
长达一个月的学习,都没能让他们静下心来读书,方林与二伯商量后,还是决定再给他们一段时间。
若是大半个月后的月考,这些孩子还不能合格,他们只能劝退了。
可方林不知道,就算陈景逸不读书,生活也会十分滋润,还以为他家确实清苦。
“好了,我们继续上课!”走到讲台上,方林拿起书本,示意学子们翻到对应页面,开始讲课。
一上午的学习,让这些孩子叫苦连天。
不管他们是否在真心学习,但一个个捶肩捏背扭胳膊,倒是装得像模像样!
食堂里,黄锦打了饭以后拉着陈景逸到一旁坐下,开心地拿出一只大鸡腿,撕了一半放到他碗里:“景逸,我娘说了,不吃肉就没有力气,你看我这几日苦读都瘦了,何况你还这么瘦?”
“多吃点肉,这样就没人会欺负你了。”
“谢谢!”
陈景逸哭笑不得,接受对方好意后,想着是不是从明日开始,多给食堂一些银子,给这小胖子多吃点肉。
可是看见对方脸上一颤一颤的波浪,他又忍住了。
黄锦他娘的话还是有道理,他再吃下去就彻底成大胖子了。
“黄锦、严力、陈景逸、张风……”
突然,方林大步走到食堂,面色严肃地扫视一眼,冷声说道:“方才我念到名字的人,全部出来!”
“二先生,我还没吃完饭呢……”
严力抬起头,嘴巴上还沾着几粒米,不想过去。
哪知方林越发严肃:“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不敢!”
很快,九个孩童全部站在食堂外的院子里,顶着大中午的烈日肃穆而立,不一会儿额头上便布满了汗水。
方林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一一扫过,感受到某种意味的孩童们纷纷把脑袋埋得更低了,根本不敢用力呼吸。
“我且问你们。”他终于将背着的手拿到面前,此刻抓着一本被撕得仿若狗啃的空白本子用力甩了几下,怒道:“谁干的?平日我怎么教导你们的?”
“先生教诲,弟子铭记。错则当认,瞒则增过,此为立身之本!”
黄锦胖胖的脸上闪过一抹恭谨。
方林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看了眼其余人后沉声低喝:“黄锦回答得很好,那么究竟是谁撕碎了习字本?”
“先生,是陈景逸!”
死寂的沉默过后,那位叫张风的孩童突然站了出来,指着陈景逸大声说道:“今日严力给大家分发了糖块,独独陈景逸与黄锦没有。”
“黄锦自不必说,他想吃家里可以买许多,但陈景逸是泥腿子,恐怕长这么大都还只吃过大先生奖励的糖块,他定是看我们吃得香甜,这才故意撕碎了习字本!”
此言一出,方林脸色越发阴沉,转身看了过去:“陈景逸,张风所言可是事实?”
“二先生,我为何要撕碎自己的习字本呢?若真是我撕碎的,又怎会不站出来指认,任凭旁人诬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