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蒋明夜的笑容里带着过来人的洞察,“所以,你现在偷偷跑出来喝可乐,我很理解。”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锐利起来。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只是一时的。你考砸了,的确能报复她,能让她痛苦,让她失望。然后呢?你得到了什么?一个糟糕的成绩,一个受限的未来,和一个更加窒息、充满争吵与泪水的家庭环境。她会变本加厉地看管你,因为在她看来,你已经走上了歪路。”
“你所谓的报复,最终惩罚的,其实是你自己。”
陈子豪的脸色变得煞白。
蒋明夜没有停下,他继续为他描绘另一条路。
“最好的报复,不是毁灭,而是脱离。是让她再也无法掌控你。你想想,如果你能考上清大,四年时间,天高海阔,你在首都,她在家里,她怎么管你?”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你可以参加各种你感兴趣的社团,电影社、音乐社、文学社……你可以自由地交朋友,可以自己决定晚上几点睡,周末去哪里玩。甚至,如果你足够优秀,大二大三还有出国交流的名额,去看看哈佛,看看剑桥,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
“到那时,你拥有了独立的人格,独立的思想,甚至独立的经济能力。那才是真正的自由。用她最期望的方式,走到她再也够不着的地方去,这才是对她这种控制欲,最彻底、最漂亮的还击。”
一番话,像是一道光,劈开了陈子豪心中厚重的阴霾。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脱离”、“自由”、“够不着的地方”这些词。
是啊,他想要的不是和母亲一起沉沦在痛苦的泥潭里,而是挣脱这潭泥水,去呼吸真正新鲜的空气。
许久,他紧握的可乐罐缓缓松开,发出一声轻响。
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眶里,重新凝聚起光芒。
“……谢谢你。”
声音沙哑,却无比郑重。
蒋明夜笑了笑,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客气。我很希望,今年九月,能在清大的校园里看到你。”
少年的话语真诚而温暖,像一粒种子,落入陈子豪荒芜的心田。
他看着蒋明夜转身离去的背影,眼眶一热,有什么东西,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这一次,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希望。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透过酒店厚重的窗帘缝隙,投下一道金色的光尘。
大堂里已经人声鼎沸。
清大文学杯复赛的参赛学生,今日全部到齐。
放眼望去,大多是父母陪同,嘘寒问暖,忙着整理衣领、递上温水,紧张的气氛中弥漫着家庭的温情。
蒋明夜孑然一身地站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出,却也自成一道风景,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从容,吸引了不少目光。
两辆大巴车早已等候在门外,众人分批上车,浩浩荡荡地驶向那座无数学子心中的学术圣殿——清大。
车辆驶入校园,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在外。
百年名校的底蕴扑面而来,朱红的院墙,古朴的教学楼,每一砖一瓦都沉淀着时光的故事。
学长陈超作为向导,热情地为大家介绍着沿途的风景。
“大家看那边,”他指着一片草坪上几只正懒洋洋晒着太阳的猫,“这些可都是我们的‘猫学长’,享受着最高级别的待遇,不愁吃穿,每天的工作就是接受学弟学妹们的投喂和瞻仰。”
一阵善意的笑声在车厢里响起,冲淡了些许紧张。
猫咪们惬意地翻了个身,油亮的皮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仿佛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欢迎着这些未来的挑战者。
最终,大巴停在了一栋庄重的建筑前。
这里就是明天的赛场。
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中文系教授接待了他们,简明扼要地介绍了规则。
“各位同学,欢迎来到清大。明天的考试,将是一次临场发挥的创作。题目当场公布,不允许使用任何已经发表过的作品。”
教授的目光温和而锐利,扫过每一张年轻的面孔,“我们看重的,是你们最真实、最鲜活的思考与文采。希望大家放下包袱,发挥出自己最好的水平。”
一番话说完,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的吸气声。
蒋明夜站在人群后方,听着教授的话,心脏竟久违地加速跳动起来。
不是前世面对千亿项目时的那种紧绷,而是一种纯粹的、属于创作者的激动与战栗。
这片赛场,比任何商业谈判桌都更让他热血沸腾。
当晚,依旧是和赵钦、陈子豪两家人共进晚餐。
餐桌上的气氛明显与昨日不同。
赵钦几乎不怎么说话,手指紧张地在桌布上划来划去。
陈子豪也紧抿着嘴唇,虽然眼中不再有昨日的迷茫,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紧绷的决意。
“哎,你们两个,放轻松点!”
赵父看出孩子们的紧张,举起手中的饮料杯,声音洪亮地试图活跃气氛,“考前嘛,都这样!想当年我高考前,腿都哆嗦!不管结果怎么样,你们能站到这个赛场上,就已经是顶尖的了!来,叔叔以茶代酒,提前预祝我们三位才子,明天旗开得胜!”
赵钦和陈子豪勉强挤出笑容,举杯相碰。
蒋明夜则微笑着,目光在陈子豪的脸上一扫而过,他能感受到,这个少年心中的火焰,已经从自毁的灰烬中,重新燃向了希望的远方。
次日,天还未亮透,蒋明夜便已醒来。
他走进浴室,习惯性地看向镜子,却猛地顿住了。
镜中的少年,身形似乎又被拉长了几分,原本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此刻目测已经逼近一米八的门槛,整个人的身姿愈发挺拔修长。
更明显的变化,是他的头发。
新长出的发根是纯粹的墨黑,带着健康的光泽,而发梢那截依旧是原主留下的、营养不良的干枯蜡黄。
黑与黄之间,形成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界线,像是一场无声的新生与告别。
他知道,这是九尾狐传承在潜移默化地改造着这具身体。
崇拜的情绪,正在化为他成长的养分。
来到餐厅时,赵钦和陈子豪他们已经在了,几人面前的早餐几乎都没怎么动。
“早。”蒋明夜打了声招呼,拉开椅子坐下。
“早……”赵钦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你们说,今天会出什么题目?我昨晚想了一夜,从古典诗词到社会热点,越想越慌。”
“别猜了,猜不中的。”
陈子豪推了推眼镜,语气故作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却出卖了他,“平常心对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