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甜将他送到门口，对他投来一个鼓励的微笑，便转身离去，留下他独自面对这个全新的战场。
教室前方，一位身穿白色雪纺衬衫、长发微卷的女老师站起身。
她很年轻，气质温婉，眼神却透着专业人士的锐利。
“你好，我是这里的林老师。”她声音柔和，“找个位置坐吧，我们马上开始。”
蒋明夜点点头，在角落找了个空位。
林老师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孩子的注意：“好了，上课前，我们请周子怡同学，为大家演奏一下上周的练习曲目《沉思》。”
一个扎着高马尾、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姑娘自信地站到教室中央。
她向众人鞠了一躬，架起小提琴，琴弓搭上琴弦的瞬间，眼神都变了。
悠扬的旋律响起，小姑娘的指法确实娴熟，远超同龄人。
周围的家长们纷纷露出艳羡的神色。
可这音乐落入蒋明夜的耳中，却成了另一番景象。
狐妖血脉赋予他的“九尾之聆”，让他对声音的感知达到了非人的境界。
空气中每一个音符的振动频率，都像一条条精准的函数曲线，在他脑海中清晰呈现。
他能“看”到，小姑娘拉出的旋律线，在好几个关键的节点上，都出现了细微的、常人难以察索的偏移。
不够准，有的高了，有的低了。
就像一幅精美的画，却有几笔颜色涂出了线外。
他正听得出神，身边一个油腻的声音响起。
“小兄弟，第一次来啊？”
蒋明夜侧过头，一个穿着Polo衫、手腕上戴着一串夸张金链子的中年男人，正朝他挤眉弄眼。
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我是暴发户”的急切。
“看你这年纪，还在上高中吧？”
男人压低了声音，话里却满是炫耀，“好好珍惜这次体验课，不便宜。我们家子怡呢，学这个纯粹就是培养个气质，以后也不指望这个吃饭。不像有些孩子，家里条件不好，把这当成唯一的出路，太辛苦了。”
男人的眼神在他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T恤上扫过，其中的怜悯与轻蔑，毫不掩饰。
蒋明夜心里乐了。
这种段位的对手，在他前世的商场上，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他不动声色，目光重新投向场中：“你女儿是？”
男人下巴一扬，得意地指向那个拉琴的小姑娘：“喏，就是她，我女儿周子怡。有天赋吧？”
蒋明夜点点头，语气平淡得像在点评一道家常菜。
“嗯，拉得不错，技术很熟练。就是音准差了点火候，有好几个音都偏了，听着有点别扭。”
这话一出，男人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随即涨成了猪肝色。
“你懂什么！”他声音陡然拔高，“你连琴都没摸过，有什么资格指点我女儿？毛都没长齐就学会吹牛了？”
他的声音引来了周围家长的侧目。
恰在此时，一曲终了。
周子怡放下琴，脸上挂着期待表扬的笑容。
林老师温柔地鼓了鼓掌，开口点评：“子怡，很棒，流畅度又进步了。但是，还是老问题，注意音准。”
她拿起自己的琴，亲自示范了几个片段。
“听，这个升sol，你的手指按得太低了，声音偏了半个音分。还有这段快速的琶音，有几个音含糊不清，都挤在了一起。”
林老师指出的问题，与蒋明夜刚才所言，丝毫不差。
空气仿佛静止了。
那个被称作“暴发户”的男人，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从愤怒到错愕，最后定格在一种尴尬的僵硬。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悻悻地坐了回去，眼神怨毒地剜了蒋明夜一眼。
接下来，是新曲目的练习时间。
林老师走到蒋明夜身边，开始对他进行单独的入门指导。
“来，我先教你怎么持琴和握弓。”
她的指尖温润，轻轻调整着蒋明夜的姿势，一股淡淡的馨香萦绕在他鼻尖。
旁边的周子怡父亲，又阴阳怪气地开了口：“哟，林老师可得好好教，这位同学懂得多着呢，说不定还能指导指导您。”
蒋明夜恍若未闻，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手中的小提琴上。
他不需要理会这种人的挑衅，用实力碾压，才是最干脆利落的回应。
当林老师示范完标准的持琴姿势后，准备挨个纠正蒋明夜可能出现的错误时，她愣住了。
她教过上百个初学者，无一例外，都是手腕僵硬，肩膀耸起，姿势别扭得像个机器人。
可眼前的少年，只是看了她一眼，身体便自然而然地舒展开来。
肩膀放松，手肘微曲，小提琴被稳稳地架在锁骨上，姿态优雅得仿佛与这乐器融为了一体。
那是一种浸淫多年的老手才会有的松弛与和谐。
“你……真的没学过？”林老师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蒋明夜只是笑了笑，将弓搭在弦上，轻轻拉动。
“滋——”
没有预想中杀鸡般的噪音。
第一个音符从弦上流淌出来，虽然带着生涩，却异常的稳定、干净。
林老师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不可能！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对她而言，仿佛一场梦幻。
她教一个音，他就能立刻在指板上找到最准确的位置。
她示范一段最简单的音阶，他拉出来，音准几乎完美无瑕。
他的身体仿佛有自己的记忆，他的耳朵就是最精准的校音器。
这已经不是“天赋”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这是妖孽。
当课程即将结束时，教室里练习的嘈杂声渐渐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汇聚到了角落。
在那里，那个第一次摸琴的少年，正闭着眼睛，有些笨拙地，却又无比专注地，拉出了一段断断续续、但所有人都听得懂的旋律。
是那首火遍大江南北的《起风了》。
尽管琴声磕磕绊绊，宛如蹒跚学步的婴儿，但那熟悉的旋律线，却清晰地在空气中流淌。
整个教室，落针可闻。
周子怡的父亲，张大了嘴巴，手里的茶杯歪了，水洒了一地也毫无察觉。
林老师站在蒋明夜面前，彻底呆住了。
她看着少年在灯光下专注的侧脸，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指板上探索、跳跃，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教了这么多年琴，见过无数有天赋的孩子。
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
这哪里是学生，这分明就是一个披着新手外衣的怪物。
一个小时，从零到一首曲子。
这是神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