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守丹田!引气归元!想象你们是熔炉里的精钢!千锤百炼!”刘主任的喊话在噪音中显得空洞。
王大力努力集中精神,试图感应那点微弱的气感。然而,肺部深处传来熟悉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隐痛和憋闷感,这是多年高炉粉尘作业留下的“尘肺”。每次深呼吸引气,都像有无数钢针在刺扎他的肺泡。他额头渗出冷汗,动作微微变形。
“王大力!动作变形!注意!扣0.5功勋点!”无人机冰冷的电子音在他头顶响起。
王大力身体一僵,眼中闪过一丝屈辱和更深的焦虑。他强行压下咳嗽的欲望,更加拼命地挺直腰板,动作愈发僵硬。
他引气成功带来的那点身体改善,在巨大的精神压力和尘肺顽疾的双重侵蚀下,早已荡然无存。修炼,对他而言,不再是超脱的希望,而是另一座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大山,一个必须完成的…生产指标。
类似的场景,在无数依托旧工业基地、大型国企、甚至新兴“灵能产业园”改造的“道标”社区上演。
修仙被纳入“KPI考核”,成为获取生存资源、提升社会地位的“硬通货”。纯净的向道之心,被异化为对功勋点、待遇、排名的赤裸追逐。信力网络中,代表这些区域的“光点”数量庞大,光芒却呈现出一种刺目的、冰冷的金属质感,与其他区域温润的灵魂之光格格不入。
它们产生的信力,虽无明显的“焦虑”、“速成”等驳杂意念,却充斥着沉重的“服从”、“压力”、“生存竞争”等冰冷意志,如同无形的铁锈,悄然腐蚀着网络的灵性,形成一种更为顽固、更难驱散的“体制化雾霭”。
问道台侧殿。
陈诚看着光屏上图谱的变化,忧心忡忡:“仙师,‘道标’区域的信力驳杂度数值虽不高,但‘意志刚性指数’和‘灵性惰化系数’远超其他区域!这种信力…极其‘沉重’,如同掺杂了金属碎屑的浊流,严重迟滞了网络整体活性!
更可怕的是,它似乎形成了一种‘场域’,同化着新进入者的心念!那些在枯禅观照下刚寻回一丝清明的灵魂,一旦进入此类区域,很快就会被同化!”
图谱上,一个代表刚从“枯禅”影响区迁移到“新钢城”的灵魂光点,其原本柔和温润的光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坚硬、冰冷,散发出金属光泽。
“且看。”林凡的声音依旧平静,重瞳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凝重。他指尖在身前虚空一点。
直播画面切换!
不再是宇宙深空的枯寂,亦非人间烟火的温暖。画面切入了一个极其特殊的场景——燕北新钢城,高炉车间内部!
镜头仿佛附着在炽热的炉壁上,视野里充斥着翻滚的、刺目的金红色铁水洪流!灼热的气浪扭曲着空气,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如同巨兽的咆哮,无处不在的粉尘在强光照射下如同飞舞的金屑,却带着致命的威胁。
几个穿着厚重隔热服、戴着呼吸面罩的身影,如同熔炉地狱中的蚂蚁,在狭窄的平台上艰难移动,用长长的钢钎搅动铁水,汗水刚从皮肤渗出就被瞬间蒸干。
就在这极致酷热、噪音、粉尘与危险交织的钢铁炼狱中心!
一个身影,盘坐于距离铁水洪流仅数米之遥、一块被烘烤得赤红的铸铁平台上!
正是王大力!
他没有穿隔热服,只着一身洗得发白、被汗水浸透又烤干的深蓝工装(未佩戴“道标”徽记)。他闭着双眼,古铜色的脸庞被炉火映照得通红,紧抿的嘴唇干裂起皮,胸口随着艰难的呼吸剧烈起伏。
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肺部深处如同风箱破漏般的嘶鸣。
直播画面下方,浮现一行小字:
【新钢城·高炉心·尘肺修士·以身为薪】
“他在干什么?找死吗?!”
“炉前温度起码七八百度!不穿隔热服?几分钟就烤熟了!”
“快救人啊!仙师!他肺都快咳出来了!”
弹幕瞬间被惊恐和不解淹没。
然而,画面中的王大力,对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恍若未觉。他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每一次艰难的呼吸上。他没有运转《庚金锻体诀》那些刚猛的动作,甚至没有刻意去引动那点微弱的气感。他只是…在呼吸。
努力地、无比艰难地,对抗着肺部撕裂般的疼痛和窒息感,将灼热、充满铁腥味和粉尘的空气,一丝丝、一缕缕地…吸入那如同破风箱般的肺腑深处。再更艰难地,将带着血腥味的浊气,缓缓吐出。
吸气——肺部撕裂,如同砂纸摩擦,喉头腥甜。
呼气——浊气带着血沫,融入翻滚的铁水热浪。
再吸气——意志凝聚于那一点挣扎的生机,如同风中残烛。
再呼气——仿佛要将五脏六腑的沉疴与疲惫,都随着这口灼热的气息排出。
没有功法运转的光效,没有境界突破的异象。只有那具在炉火地狱中艰难起伏的身躯,只有那一声声压抑到极致的、带着血腥味的沉重呼吸。
汗水刚渗出毛孔就被蒸干,在皮肤上留下一层薄薄的盐霜。他身下的赤红铸铁平台,甚至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时间在炉火的轰鸣与沉重的呼吸中缓慢流逝。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被烤干、窒息而亡时,异变陡生!
并非王大力身上出现神迹,而是他身周那翻滚扭曲的热浪,那致命的粉尘金屑,在他每一次艰难却无比专注的呼吸吐纳之间,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动、牵引!
一丝极其微弱、却凝练纯粹到极点的淡金色气息,并非源自丹田气海,而是从他每一次对抗尘肺撕裂的意志中,从他每一次濒临窒息却不肯放弃的求生本能里,如同被千锤百炼出的精金般,艰难地、缓慢地…渗透出来!
这缕气息极其微弱,在狂暴的炉火环境中几乎难以察觉。但它出现的刹那,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