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一位面容枯槁、眼神却锐利如鹰的老僧长叹，他是少林达摩院首座，法号空闻，“昆仑道法，已非我辈所能臆度。此等显圣，言出法随，信力为基…恐已近乎佛陀‘一念一世界’之境。”

“首座师兄，”旁边一位魁梧的武僧忧心忡忡，“昆仑信力如火如荼，遍布寰宇。可我嵩山七十二峰，灵气虽渐复苏，但弟子们引气入体者寥寥，更遑论筑基！香客日渐稀少，信力…信力更是涓滴难聚！长此以往，只怕我佛门千年传承，要在这灵气复苏的大势中…断了根脉！”

“断了根脉”四字，像重锤砸在众人心头。年轻弟子们面面相觑，眼神惶惑。他们见过直播里那些觉醒的炼气士手搓火球，见过筑基者御风而行，可自己每日枯坐禅房，诵经打坐，体内那点微弱气感，连点亮一盏油灯都费劲。这古刹深山，仿佛被时代遗忘的孤岛。

空闻首座沉默良久，浑浊的目光扫过寺内几处曾供奉着历代高僧舍利、如今却空荡荡、灵气枯竭如荒漠的塔林旧址，最终落在光幕上那道立于昆仑之巅、仿佛执掌乾坤的身影上。

“大势如潮，顺之者昌。”老僧的声音带着一丝决绝的沙哑，“闭门枯守，终是死路。须…叩山门！”

“叩…叩昆仑山门？！”武僧失声。

“非是俯首称臣，而是问道求法！”空闻首座眼中精光一闪，“他昆仑立信力之基，播道法之种。我少林千年禅武底蕴，筋骨气血打磨之道，未必不能与那‘信力’相合，走出一条‘肉身成佛’的筑基之路！此去，为求一个‘法’字！为我少林，寻一条活路！”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武当山。

七十二峰云雾缭绕，紫霄宫在晨曦中露出金顶一角，气象万千。然而此刻，宫前云台之上，气氛却比嵩山少林更为诡异。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袖口甚至磨出毛边的旧道袍的老道士，正以一种极其不协调的姿态，盘坐在一块巨大的…液晶显示屏前面。屏幕正对着他，上面是林凡直播间的界面。老道士鹤发童颜，面容清癯，颌下三缕长须随风轻摆，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只是此刻那对本该澄澈如古井的眸子里，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别扭和一丝…生无可恋。

他便是武当当代隐修长老之一，张守拙。名字取自“抱朴守拙”，一生清修，以剑入道，最烦俗务。

“师…师父…”一个穿着冲锋衣、头发染了一撮银灰、脖子上挂着运动相机、手里还操控着一台嗡嗡作响的无人机的小年轻，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他是张守拙唯一的俗家弟子，陈小缘，“直播间…直播间人数突破三百万了！弹幕都在刷‘老神仙’、‘仙长看我’、‘求露一手御剑术’…咱…咱真就这么干坐着？”

张守拙眼皮都没抬一下，从鼻孔里哼出一股白气：“聒噪！修道之人，心浮气躁，成何体统！什么御剑术？老道我只懂练剑、养气、抱元守一！让老道像个…像个街头卖艺的猴儿似的，对着这劳什子‘镜头’耍把式？休想！”

他越说越气，花白的胡子都翘了起来。几天前，一个自称“问道学院”特派高级直播策划师、名叫李慕白的年轻人，带着昆仑最高规格的玉质信函和一大堆他看不懂的“直播设备”，直接找上了武当掌教。掌教闭关，他这个平日里躲清静的老家伙就被推了出来，美其名曰“代表武当底蕴，展现本土仙道风采，接引昆仑信力，共抗未来大劫”。

“展现风采？”张守拙心里憋屈，“老道我的风采是藏在剑尖上的！是藏在丹田一口纯阳真气里的！不是藏在这破盒子里的！”

“可是师父，”陈小缘苦着脸，指了指屏幕旁边一个不断跳动的、代表区域灵气浓度和信力汇聚速度的柱状图，“您看这数据！自从咱们开了直播，啥也没干，就坐这儿…呃…发呆，武当主峰区域的灵气浓度比昨天同时段提升了百分之十五！信力汇聚速度更是翻了两倍！山下负责接引的师兄说，上山求道的普通人，还有那些刚觉醒点气感的小修士，都快把山门挤爆了！都说要沾沾‘老神仙’的仙气儿！”

张守拙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那跳动的数据，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他当然能感觉到。身下这块云台，是整个武当山灵脉汇聚的几处重要节点之一。往日他打坐吐纳，引动方圆百丈灵气已是极限。可自从那该死的直播设备架起来，对着他拍，尤其是当直播间人数暴涨的时候，一股股虽然微弱、但数量极其庞大的“信力”，就如同百川归海般，透过某种他无法理解的玄妙联系，丝丝缕缕汇聚而来！

这些信力并不精纯，混杂着好奇、崇拜、渴望甚至一丝看热闹的戏谑，如同无数细小的溪流，冲击着他体内早已自成循环、精纯凝练的真元湖泊。刚开始让他烦不胜烦，气血都有些翻腾。可渐渐地，他发现自己丹田那口温养了甲子的纯阳真气，在这些“杂质”溪流的冲刷下，非但没有被污染稀释，反而像是被投入了无数细小的磨刀石…竟隐隐变得更加凝练、活跃！甚至，一丝他困顿多年、始终无法触及的…“液化”的征兆，似乎出现了？

这发现让张守拙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筑基！难道昆仑那小子搞出来的“信力”，竟能助他突破这困扰了半生的关隘？

“师父！师父！快看！”陈小缘突然指着紫霄宫后山某处惊叫起来。

张守拙猛地回神，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后山一片原本郁郁葱葱的山谷，此刻竟升腾起一股肉眼可见的、淡青色的氤氲之气！那气息并非云雾，而是浓郁到几乎实质化的天地灵气！灵气翻涌如沸水，谷中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滋长，更隐隐有金石交鸣、地脉震动的低沉嗡鸣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