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萧辰那边水深火热的挣扎不同，林青踏上问心路的第一步，感觉就像……网线断了。

眼前的白玉广场和数千名考生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钢筋水泥森林，和那间只有二十平米的出租屋。

电脑屏幕还亮着，上面是刚刚提交上去，还没来得及看甲方反馈的设计稿。

桌上，放着一张全家福。照片里的父母，笑得一脸灿烂。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孩子，别干了，回来吧，家里不需要你那么拼。”

幻境，发动了。

它精准地抓住了林青前世最大的遗憾。

未能承欢膝下，客死他乡。

它在试图用温情和怀念，引诱他沉沦。

哦豁，开局王炸，直接上亲情牌。

但这画质也太差了，梦回二十年前的页游广告吗？

连个4K分辨率都没有，我爸妈脸上的皱纹贴图都糊了，差评！

林青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打开了专业模式，开始点评。

嗡——

他面前的“全家福”闪烁了一下，像接触不良的旧电视。

幻境似乎没想到，目标的情绪反馈居然是“差评”。

它迅速调整策略。

温情不行，就上恐惧！

场景再变，出租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挂满镜子的房间。

林青看向镜子。

镜中的人，不再是他熟悉的男性面孔。

黑发及腰、凤眼含波、肤若凝脂……那张倾国倾城的少女脸，正对着他。

一个冰冷、充满恶意的声音在他脑中回响：“看看你自己，不男不女的怪物！”

“你再也回不去了！”

“你将永远顶着这副女人的皮囊，被人当成玩物！”

镜中的“林青”开始做出各种妩媚的姿态，

眼波流转，媚意天成，每一个动作都在挑动着他的排斥。

来了来了，我最怕的环节来了。

但是……你这镜子是不是没开美颜啊？

光打得也不对，把我脸上的胶原蛋白都照没了，显得皮肤好干。

还有这台词，太老套了。

能不能来点有创意的？

比如‘你的DNA决定了你的一切’，或者‘你的模因正在被污染’，搞点克苏鲁风也行啊。

没活儿可以去咬打火机，别在这尬聊。

咔嚓。

他面前的一面镜子，应声碎裂。

幻境，好像有点过载了。

它不理解。

为什么这个人面对自己最深刻的恐惧，关注点居然是灯光和台词？

幻境的核心逻辑开始出现混乱。

既然温情和恐惧都无效，那就只能上最原始、最通用的素材库了。

轰隆！

所有镜子全部破碎，周围化作一片血色炼狱。

无数青面獠牙、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从地底爬出，嘶吼着朝林青扑来。

那场面，足以让任何一个心智不坚的人瞬间崩溃。

林青看着这些扑过来的“怪物”，非但没怕，反而双手抱在胸前，开始挨个点评。

这个不行，太丑了，纯粹的丑，没有设计感。

左边这个，憎恶的模型，右边那个，

地狱犬的素材，中间那个缝了个克苏lu的触手……大哥，你这是缝合怪啊？

你好歹有点自己的创意行不行？

你这样暴雪和R星的法务部会来找你喝茶的。

还有这个，叫得最大声的，嘴咧那么大，不符合人体工学，下巴会脱臼的。

差评，全都差评！

毫无新意，敷衍了事！

……

青云宗，戒律堂深处。

一位须发皆白、负责监察问心路阵法的长老，

正端着一杯热茶，悠闲地看着面前巨大的水镜。

水镜上，清晰地映出了林青在幻境中的一举一动。

“噗——”

长老一口热茶全喷了出来，烫得他胡子都翘了起来。

“这……这是什么情况？”

他监察问心路百年，见过被吓尿的，

见过跪地求饶的，见过崩溃发疯的，

就是没见过在里面“逛街”还带现场点评的！

更离谱的是，随着林青的“点评”，

水镜中代表幻境核心的符文，

开始以一种极不稳定的频率疯狂闪烁。

阵法，快被他玩坏了！

幻境之中，被林青的吐槽精神和强大灵魂力来回冲击，整个炼狱场景已经彻底崩坏。

那些原本凶神恶煞的妖魔，开始出现逻辑错乱。

有的开始原地转圈，有的开始攻击旁边的“友军”，还有一个长着八条手臂的怪物，正用自己的手，跟自己的另外几条手打得不可开交。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没意思，太没意思了。

林青感觉有些无聊，他决定速战速决。

他主动走向那个看起来像是“心魔”具象化的，浑身燃烧着黑炎的巨大魔影。

“喂，兄弟。”林青很熟络地打了个招呼。

那魔影愣了一下，停下了无意义的咆哮。

“问你个事儿。”林青凑了过去，用非常真诚的语气开口。

“你这个岗位，是外包还是直聘的？”

魔影：“……吼？”

“一个月工资多少？有五险一金吗？年终奖发几个月？KPI考核严不严？”

魔影头顶的黑炎，明显晃动了一下。

“加班有调休吗？还是给三倍工资？周末是双休还是大小周？喂，问你话呢！”

“……”

魔影彻底不吼了，它那双由火焰构成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人性化的茫然。

这些词，它一个都听不懂。

但是，它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猎物”的精神波动里，

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反而充满了……一种名为“资本家”的压迫感。

啧，看你这呆样，估计就是个没编制的临时工。

林青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同情。

“算了，不为难你了。”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魔影由黑炎构成的大腿。

“好好干，争取早日转正。”

“噗——”

那个不可一世，凝聚了阵法三倍力量的“心魔”，

在林青充满关怀的“鼓励”下，像个被戳破的气球一样，

瞬间炸成了一缕缕最精纯的能量，消散在了空气中。

它，被问崩了。

随着心魔的消散，

整个幻境大阵的核心符文发出一阵刺耳的过载悲鸣，

然后，彻底熄灭。

白玉石阶的顶端，空间一阵扭曲。

林青的身影，在无数道呆滞的目光中，闲庭信步地走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山顶的风景，又回头看了看那九百九十九级台阶，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意犹未尽。

整个过程，用时不到一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