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雪水混杂着血腥气灌入口鼻，陆凌绝几乎窒息。沉重的镣铐拖着他急速下沉，坠向这方无名寒潭的深处。潭水刺骨，寒意瞬间穿透残破的囚衣，直刺骨髓，冻得他四肢百骸都在哀鸣，却也奇异地压制住了左臂断裂处那钻心剜骨的剧痛。

意识在冰冷与失血的眩晕中沉浮。他挣扎着睁开眼，浑浊的潭水中，光线幽暗，只能看到上方破碎的冰层透下模糊的光斑，以及一串串向上翻涌的气泡——那是他生命在流逝的象征。

追兵的声音隔着厚厚的冰层和水体，变得沉闷而遥远，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但他知道，那些人不会轻易放弃。青云宗执法堂的狗，鼻子灵得很。他必须动起来！

求生的意志如同最后一点火星，在寒潭深处顽强地燃烧。他用还能动的右手死死抠住一块潭壁湿滑的岩石，阻止下沉的趋势。冰冷的水流不断冲刷着他裸露的伤口，带走热量，也带走污血。断裂的左臂无力地漂浮着，每一次水流拂过，都带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他强迫自己冷静，回忆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搏杀。逆道之眼……燃烧寿命……那瞬间看破一切、掌控一切的感觉，强大得令人颤栗，也危险得令人绝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某种本源的东西被粗暴地抽走了，如同油灯被骤然拨亮的灯芯，正加速消耗着灯油。

“不能死……清玄师父……陈天行……”陆凌绝在心中无声地嘶吼，牙齿因寒冷和剧痛而咯咯作响。他用右手艰难地摸索着腰间，那里除了破烂的囚衣，只有冰冷的镣铐环扣。

等等！

就在他摸索到断裂的左臂镣铐残端时，指尖触碰到一个坚硬、冰冷、棱角分明的东西！

是那个！在刑台上，天雷轰落，玄铁刑台崩裂时，一道微不可查的、带着暗金色泽的流光混杂在碎石中，被巨大的冲击力砸进了他腰间的皮肉！当时情况危急，他根本无暇顾及！

此刻，这异物如同冰冷的铁块，死死卡在他腰侧的皮肉里，边缘甚至已经和他的血肉冻在了一起！

是什么？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探究的欲望。陆凌绝咬紧牙关，右手手指用力抠住那冰冷的棱角，忍着皮肉被撕开的剧痛，狠狠一扯！

“噗！”

一小股血花在浑浊的潭水中晕开。一块约莫半个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边缘带着断裂痕迹的暗金色碎片被他攥在了手中。碎片入手冰凉沉重，非金非玉，表面布满极其细微、玄奥难言的纹路，在幽暗的水底，竟隐隐透着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暗金毫芒。

就在碎片脱离他皮肉的瞬间，异变陡生！

“嗡——！”

碎片仿佛被唤醒，发出一阵低沉而古老的嗡鸣！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而浩大的意志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入陆凌绝的脑海！

他眼前猛地一黑，无数破碎、混乱、光怪陆离的景象疯狂闪现：

他看到一片比之前记忆中更加浩瀚、更加死寂的星空战场！无数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金属巨兽残骸漂浮着，如同神魔的坟墓！他看到一条条横贯虚天的、暗金色的、如同巨大锁链般的能量脉络在虚空中明灭！这些脉络冰冷、无情，如同天道的血管，汲取着下方某个庞大世界的本源！

他看到一尊顶天立地、散发着无尽悲怆与不屈意志的巨大骸骨！骸骨晶莹如玉，却被无数暗金色的锁链贯穿、缠绕、死死钉在虚空！骸骨的头颅仰天咆哮，空洞的眼窝中，似乎残留着最后一点不甘寂灭的星火！

最后，所有的景象定格在那巨大骸骨胸口中央——那里，镶嵌着一块形状奇特的暗金色骨甲，骨甲的核心处，赫然缺失了一块……其形状，与他手中紧握的碎片，惊人地吻合！

“吼——！”

一声源自亘古洪荒、充满了无尽愤怒与不甘的咆哮，仿佛跨越了时空的阻隔，在陆凌绝的灵魂深处轰然炸响！震得他神魂欲裂！

“噗！”陆凌绝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瞬间被冰冷的潭水冲散。他死死攥着那块滚烫（此刻它竟然开始发热！）的暗金碎片，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撼与茫然。

那是什么？！那被锁链贯穿的骸骨……那缺失的骨片……这片战场……难道比前世记忆中那场星辰大战还要古老？这片碎片……又是什么来历？

来不及思考了！碎片散发的温热，如同投入冰窟的火种，虽然微弱，却顽强地抵抗着刺骨的潭水，让他几乎冻僵的躯体恢复了一丝暖意，甚至刺激着他因燃烧寿命而枯竭的丹田气海，生出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气感！

“有用！”陆凌绝精神大振！这神秘的碎片，竟然能引动他体内残存的、几乎干涸的灵力！

他不再犹豫，将这块来历不明却可能救命的碎片紧紧攥在手心，感受着那微弱却持续的暖流顺着掌心劳宫穴涌入体内，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经脉和脏腑。同时，他奋力划动右手，双脚蹬着潭底淤泥，拖着沉重的残躯和断裂的右腿镣铐，朝着记忆中寒潭另一端、一处水草异常茂密、光线更加幽暗的角落潜去。

那里，是他之前逃亡路过时，隐约瞥见的一个水下洞穴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