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全食前第三天，昆仑山脉。

林夏踩着及膝的积雪，艰难地向山顶攀登。寒风如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痛。腰间的昆仑镜不断散发着温热，指引她前往那座隐藏在云雾中的古老祭坛。

按照计划，沈墨此时应该已经抵达秦始皇陵，而皇甫规则留守洛阳皇陵。三处"门"必须同时破坏，才能彻底粉碎巫彭的计划。

"快了...就快了..."林夏抹去睫毛上的冰霜，望向不远处凸出在悬崖边的石台。那就是骨片上描绘的守望者祭坛，四千年前她的祖先们曾在此观测星象，维持时空平衡。

祭坛呈圆形，边缘刻满与她和沈墨手臂上相似的银纹符号。中央是一个浅池，池底刻着复杂的星图。最引人注目的是池边立着的一面石镜框架——形状大小与昆仑镜完全吻合，只是镜面部分空空如也。

林夏取下腰间的昆仑镜，心跳加速。她能感觉到祭坛在呼唤这件神器，仿佛它本就属于这里。

"终于来了。"

林夏猛地转身，昆仑镜已然举起。巫彭不知何时出现在祭坛另一端，黑袍在风雪中纹丝不动，金银双瞳闪烁着妖异的光芒。他手中那根兽首长杖插入雪地，周围积雪瞬间融化，露出下面漆黑如墨的石头——与皇陵中一模一样的黑石。

"你早就在等我。"林夏绷紧全身肌肉，随时准备战斗。

巫彭轻笑："当然。我知道你们会分头行动，这是最合理的策略。"他歪了歪头，"不过，你以为我会同样分神应对吗？"

林夏心头一颤："什么意思？"

"意思是..."巫彭的长杖轻敲地面，三块黑石浮空而起，排列成三角形，"我只用了一具分身去秦始皇陵。真正的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黑石突然射出血红光束，在空中交织成网。林夏迅速举起昆仑镜，镜面青光绽放，形成护盾挡住光束。但冲击力仍将她推得踉跄后退，脚后跟已经碰到祭坛边缘。

"守望者最后的血脉。"巫彭缓步逼近，声音中带着扭曲的愉悦，"多么讽刺，终结你们一族的，正是你们誓死守护的时空之力。"

林夏咬牙坚持，昆仑镜上的压力越来越大，镜面开始出现细微裂纹。她眼角余光扫向祭坛中央的浅池——如果能将镜子放入那个石框架...

灵机一动，她假装力竭，突然撤去镜光，侧身翻滚。血红光束擦肩而过，击中后方山壁，引发小型雪崩。借这短暂间隙，林夏冲向祭坛中央，将昆仑镜往石框架上按去。

"天真！"巫彭长杖一挥，一道黑气如鞭抽来，正中林夏手腕。剧痛之下，昆仑镜脱手飞出，落在几步之外。

林夏扑向宝镜，却见巫彭长杖一指，黑石阵中射出一道血光，直奔昆仑镜而去。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色剑光从天而降，将血光斩断！

"沈墨？！"林夏又惊又喜。

但来人并非沈墨，而是一个身着西凉服饰的老者——皇甫规！他手持一柄金色短剑，剑身纹路与轩辕剑如出一辙。

"陛下猜对了。"皇甫规护在林夏身前，"巫彭必会集中力量对付一处。所以沈将军仍在秦陵，而老臣奉命前来支援姑娘！"

巫彭眯起眼睛："区区凡人，也敢阻我？"

皇甫规不答，从怀中掏出一物——传国玉玺！玉玺一出，竟与昆仑镜产生共鸣，两者同时绽放光芒。

"和氏璧..."巫彭首次露出凝重之色，"刘家小儿竟舍得将此物送出？"

林夏趁机捡起昆仑镜，与皇甫规背靠背站立："将军，玉玺与镜子同源！"

皇甫规点头："陛下研究后发现，和氏璧本就是守望者一族的神器碎片！"

巫彭不再多言，长杖猛击地面，整个祭坛开始震动。更多黑石从积雪下浮出，组成一个更大的阵法。血红光束交织成网，向二人笼罩而来。

"林姑娘，去完成你的使命！"皇甫规将玉玺抛给林夏，自己则手持金剑冲向巫彭，"老臣拖住他！"

林夏接过玉玺，只觉掌心一阵灼热。玉玺底部刻着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正与她手臂上的银纹相呼应。没有犹豫，她再次冲向祭坛中央的石框架。

身后传来皇甫规的怒吼和兵器交击之声。林夏不敢回头，全神贯注地将昆仑镜放入石框架，紧接着把玉玺按在镜背上。

完美契合！

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从祭坛升起，直贯云霄。光柱中，无数星图流转，仿佛打开了通往宇宙的大门。林夏站在光柱中央，感到一股古老而浩瀚的力量涌入体内。她手臂上的银纹疯狂蔓延，转眼间就覆盖了整个右臂，并向心脏位置延伸。

"不！"巫彭厉啸，一杖击退皇甫规，朝林夏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林夏双手按在镜面上，念出脑海中突然浮现的咒文："星移斗转，天衡永固！"

光柱骤然扩大，将巫彭笼罩其中。他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黑袍在强光中燃烧，露出下面扭曲变形的躯体——半人半蛟，与徐福现形时如出一辙，但更加古老可怖。

"你们...不懂..."巫彭在光中挣扎，"时空本应...重塑..."

林夏全力维持法术，感到生命力正飞速流逝。银纹已经蔓延到锁骨，再往前就是心脏。她模糊看到皇甫规倒在血泊中，生死不明。而远处，沈墨的身影仍未出现。

"坚持住..."她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为了历史...为了未来..."

就在她即将力竭之际，一道金色剑光从东方破空而来！那剑光如此熟悉，林夏心头狂跳——

"沈墨！"

剑光落地，现出沈墨的身形。但他并非从远处赶来，而是直接从剑光中踏出！更令人震惊的是，他全身覆盖着完整的银色纹路，连脸上都有神秘符号闪烁，双眼则完全变成了星辰般的银色。

"林夏，我来了。"他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仿佛千万人同时开口。

巫彭转身，金银双瞳剧烈收缩："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完全觉醒？！"

沈墨——或者说，觉醒后的守望者——没有回答。他只是举起轩辕剑，剑身已经完全变成流动的星光。一剑挥出，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是最简单的直刺。

但这一剑，仿佛携带着整个星河的力量。

巫彭仓促布下的七重黑石结界如薄纸般被洞穿。剑光去势不减，穿透他的胸膛，在背后的山壁上留下一个巨大的星形裂痕。

"不...这不可能..."巫彭低头看着胸口的空洞，金色血液喷涌而出，"我筹划了...四千年..."

沈墨走到林夏身边，一手仍持剑指向巫彭，另一手轻轻覆在她持镜的手上。两股力量交融，光柱中的星图运转更快，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时空裂隙...要关闭了..."林夏虚弱地说，银纹已经蔓延到下巴。

沈墨点头，转向巫彭："你的时代结束了，巫彭。守望者一族的使命，将由我们延续。"

巫彭的身体开始崩解，但他却露出诡异的笑容："你以为...这就完了？守望者的诅咒...你们永远无法摆脱..."他的目光落在林夏脖颈蔓延的银纹上，"看看她...快死了...而你...真的觉醒了吗？"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彻底化为灰烬，被光柱中的旋风吹散。

随着巫彭的消失，光柱开始收缩。林夏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倒下。沈墨接住她，发现银纹已经蔓延到她左脸颊，只差一点点就到眼角——那是连接心脏的最后位置。

"坚持住..."沈墨声音中的异响消失，恢复成原本的声线，"观星池的传说是真的，为守护而战的人会活下来..."

林夏想笑，却咳出一口银色的血："可是...我好累..."

沈墨紧紧抱住她，看向祭坛边缘的皇甫规。老将军竟然还活着，正艰难地向他们爬来，手中仍握着那柄金剑。

"将军！"沈墨喊道，"还有办法吗？"

皇甫规喘息着举起金剑："陛下...让我转告...玉玺只是钥匙...真正的力量在..."

话未说完，老将军的手垂了下去，金剑当啷落地。但他已经传递了关键信息——玉玺是钥匙！

沈墨抓起落在镜边的玉玺，仔细端详。除了底部的八字篆文，侧面还有些极细小的纹路，与他脸上的银纹如出一辙。灵光一闪，他将玉玺按在自己胸口。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玉玺如同融化般渗入他的皮肤，而他身上的银纹则开始流动，如同活物般流向林夏，与她身上的银纹连接。

"以血为引，以命为契。"沈墨轻声念道，"守望相助，生死与共。"

银纹在两具身体间形成完整的回路，林夏的呼吸渐渐平稳，脸上的银纹停止蔓延，甚至略微回退。而沈墨身上的银纹则更加明亮，却不再向心脏收缩。

"这是..."林夏虚弱地睁开眼。

"共享天罚。"沈墨微笑，"从此我们同生共死。"

光柱此时已经收缩到仅包裹祭坛的大小。中央的昆仑镜和玉玺融为一体，镜面映照出无数星辰。轩辕剑自动飞起，悬在镜面上方，剑尖朝下。

"天衡的完整形态。"沈墨扶着林夏站起，"只差最后一步。"

他们同时伸手，林夏握住镜柄，沈墨握住剑柄，缓缓将两者靠近。当剑尖触及镜面的刹那，一道柔和的白光爆发，瞬间扩散至整个天地。

林夏感到时间仿佛静止了。白光中，她看到无数历史片段如走马灯般流转：大禹治水、商汤革命、周公制礼、秦皇统一...每一个关键时刻，都有模糊的身影在暗中守护，确保历史沿着正确的轨迹前进。

"这就是守望者的使命..."她喃喃道。

白光渐渐收敛，最终凝聚成一面小巧的圆镜，边缘环绕着剑形纹路，静静悬浮在二人面前。镜中映出的不是他们的倒影，而是浩瀚星河。

"天衡。"沈墨轻声道出它的名字。

林夏伸手触碰镜面，指尖传来温暖的脉动，仿佛它有生命一般："我们...成功了。"

月全食过去，东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照在祭坛上，为相拥的二人镀上金边。远处，幸存的西凉士兵开始搜寻他们的将军。而更远的洛阳和秦陵，历史正沿着它应有的轨迹继续流淌。

三个月后，终南山巅。

林夏站在悬崖边，手中把玩着已经恢复成普通形态的昆仑镜。她脖颈和脸颊上的银纹已经消退大半，只留下眼角一点星形印记。身后脚步声传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刘志又来信了。"沈墨走到她身旁，脸上的银纹同样只剩下眉间一道竖痕，"说皇甫将军康复良好，已经能上朝议事了。"

林夏微笑："真是个顽强的老人。"她顿了顿，"信上还说什么？"

"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做客。"沈墨看向远方的云海，"还说玉玺已经重新刻好，虽然没了神力，但传国正统不变。"

林夏点头，突然指向云海中某个方向："看，那里就是我们去过的东汉。而那边——"她又指向另一处，"应该是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沈墨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看到翻滚的云海。但他相信林夏通过天衡看到的远比他多："不先回家看看吗？"

"家？"林夏歪头看他。

沈墨耳根微红："我是说...你长大的地方。你之前提过要带我去的。"

林夏笑出声，挽住他的手臂："好啊，先回我的时代看看，然后再继续我们的...守望之旅？"

天衡镜在她腰间微微发光，映照着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镜中，无数时空的影像如花绽放，又如星陨落。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