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的晨露沾湿了林夏的衣摆。她跪坐在梨树下,手指轻抚过树皮上那一道深浅不一的剑痕——那是当年沈墨练习轩辕剑法时不慎留下的。如今梨树已经生长得高过屋檐,树上花开如雪,而当年刻下这些剑痕的人却站在大树几步之外,眼中满是陌生和疑惑。
"这棵树..."沈墨——或者说失去记忆的沈墨——微微蹙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林夏的心猛地一跳。三个月了,自从那场惊天动地的封印之战后,这是沈墨第一次对曾经的过往表现出哪怕一丝熟悉感。
"这棵树是当年我们一起种下的。"她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从怀中取出昆仑镜,"你看,这是我们当年一起种树的场景..."
镜面泛起涟漪,显示出三年前的画面:年轻的沈墨和林夏并肩挖土,将一株小树苗栽入坑中。沈墨的指尖闪过金光,树苗瞬间抽枝长叶;林夏则取出一颗泪形宝石,埋在树根处。
"这是...我们?"沈墨盯着镜中的影像,手指不自觉地按上太阳穴,"啊!我的头好痛..."
林夏立刻收起镜子,扶他坐下:"沈墨,你别勉强。记忆的封印力量很强大,你需要慢慢来。"
这是他们每日的功课——林夏带沈墨走遍终南山的每个角落,每到一处,都用昆仑镜展示曾经在此处发生的过往片段,试图唤醒他那被封印的记忆。起初沈墨对林夏给他看的一切都毫无反应,直到上个月,沈墨在路过山涧时突然停下,准确地说出了溪水中某种药草的名字。
那一刻,林夏看到了希望。
"今天试试这个。"林夏从腰间取下一把木梳,梳齿已经磨损得厉害,"这把木梳是你亲手为我做的,记得吗?"
沈墨接过木梳,翻来覆去地查看。阳光透过梨树枝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突然,他的手指停在某根梳齿上——那里刻着两个极小极小的字:墨夏。
"这是..."他的眉头皱得更紧,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我好像记得...在某个夜晚...烛光下..."
林夏屏住呼吸。那是沈墨在两人确定心意后的第一个满月夜,就着烛光一刀一刀刻下的。
沈墨突然抱住头,痛苦地弯下腰:"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沈墨!"林夏连忙扶住他,却见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金光——黄帝剑魂的痕迹!
"林...夏...你是林夏?!"他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如同婴儿学语般生涩,这一声“林夏”瞬间让林夏泪如雨下,她觉得自己这么多时日帮助沈墨恢复记忆的努力没有白费。
"是我!是我!"她紧紧抓住他的手,生怕这片刻的清醒转瞬即逝,"你想起来了?"
但金光很快消退,沈墨的眼神重新变得茫然:"刚才...我好像...不,又模糊了..."
林夏擦去眼泪,挤出一个微笑:"没关系,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她知道沈墨记忆的恢复急不得。那场封印之战的代价是两人失去所有关于神器、守阵人和暗蚀的记忆。她之所以能想起来,全赖昆仑镜的自动护主功能——在昏迷前,镜子将她的一部分记忆封存在镜中世界。而沈墨就没这么幸运了,黄帝剑魂随着暗蚀之主的封印而沉寂,带走了他绝大部分记忆。
正午时分,两人回到草庐。这座小屋在战斗中损毁了大半,林夏花了两个月才勉强修复。桌上摆着几件物品——天凤翎弦、冰蚕丝弦、龙筋弦、地火弦、星陨弦,以及姬明月留下的那支发簪。六根琴弦,是她在恢复记忆后重新收集的,虽然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神力。
"今天下午我们试试这个。"林夏拿起发簪,它通体温润,簪头是一朵小小的梨花,"姬明月留下的..."
沈墨盯着发簪,突然伸手触碰。就在他指尖接触簪身的刹那,发簪微微一亮,一道几乎不可察觉的流光窜入他体内。
"啊!"他如触电般缩回手,"它...它动了?"
林夏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三个月来,这些神器残件对沈墨毫无反应,这是第一次!
"再试一次!"她急切地说,"握住它!"
沈墨迟疑地照做。这次没有异象发生,但他脸上的表情渐渐变了:"我好像...看到一位白衣女子...站在雪地里弹琴..."
"无目!"林夏脱口而出,"西域古战场的盲眼琴师!"
沈墨困惑地摇头:"画面消失了...虽然我不认识那个人...但有种感觉...他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林夏激动得手指发抖。发簪中残留着姬明月的分魂,它正在唤醒沈墨的记忆!
接下来的日子,沈墨记忆恢复的进展快得出乎林夏的意料。沈墨开始频繁地梦见过去——终南山的修行、对抗血瞳魔、东海龙宫的冒险...每次醒来,都能多记起一些片段。但他记忆中最模糊也最痛苦的部分,是那场最终决战。
"我记得黑暗...很多黑暗..."某个深夜,沈墨在篝火边低声说,"还有你...你在哭..."
林夏握住他的手,没有回答。那段记忆对她同样痛苦——沈墨释放黄帝剑魂,几乎牺牲自己;她使用换命玉简,险些魂飞魄散...
七天后,当第一缕晨光照亮终南山巅时,转机终于到来。
林夏将重新收集的六根琴弦系在昆仑镜上,带着沈墨来到山顶的悬崖边——当年他们平日在终南山修炼时最常练功的地方。
"今天试试这个。"她将系着琴弦的昆仑镜对准初升的太阳,六弦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琴弦与轩辕剑曾经能产生共鸣,或许..."
沈墨拔出轩辕剑。令人惊讶的是,剑身竟然对琴弦产生了反应,微微颤动起来!
"有戏!"林夏将镜子转向剑身,"继续!"
随着镜光照射,轩辕剑的颤动越来越剧烈,剑身上的古老符文一个个亮起。沈墨突然痛苦地跪地,剑柄烫得他手掌发红,却无法松手!
"沈墨!"林夏想上前帮忙,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弹开。
轩辕剑金光大盛,将沈墨整个人包裹其中。光球中传出他撕心裂肺的喊叫,随后是一连串模糊的话语:"血瞳魔...紫夙...炎姬...无目...天门...暗蚀..."
林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是沈墨的记忆在重组!但过程看起来如此痛苦,她几乎要出手打断。
就在她犹豫的刹那,光球轰然炸裂!沈墨单膝跪地,轩辕剑深深插入岩石。当他抬起头时,眼中不再是茫然,而是清明如水的熟悉目光。
"林夏..."他的声音沙哑却坚定,"我想起来了...我的记忆已经全部恢复了。"
林夏瞬间泪流满面。三个月的坚持没有白费,她的沈墨真的回来了!
两人紧紧相拥,仿佛要把分离的时间都补回来。山风拂过,带来梨花的清香,见证这重逢的一刻。
记忆恢复后的日子,如终南山的溪水般平静流淌。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过云海时,林夏和沈墨已经并肩坐在悬崖边吐纳灵气。沈墨的呼吸法带着轩辕剑魂特有的金芒,而林夏的灵力则如镜光般清澈,两者在晨雾中交织,形成奇妙的平衡。
"剑魂稳定了吗?"林夏轻声问,手指轻触沈墨手腕探查经脉。
沈墨点头:"黄帝的意识已经彻底沉睡,只留下剑道感悟。"他微微一笑,"这一世,我只是沈墨。"
这个回答让林夏安心。曾经最担心的就是黄帝剑魂会吞噬沈墨的本我,现在看来,那场封印之战反而解决了这个隐患。
早课结束后,两人回到草庐用早饭。简单的粥菜,却因终南山野生的灵药而格外鲜美。饭后是各自修行的时间——沈墨在梨树下练习轩辕剑法,林夏则研究如何修复受损的昆仑镜。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林夏的研究桌上投下斑驳光影。她小心地将六根琴弦排列开来,尝试不同的组合方式。这些琴弦虽然失去了大部分神力,但仍保留着特殊属性,偶尔会产生微妙共振。
"或许该换个思路。"沈墨擦着汗走进来,看到林夏又在对琴弦苦思冥想,"不是修复它们,而是让它们重生。"
林夏抬头:"什么意思?"
"就像梨树。"沈墨指着窗外,"老枝枯萎,新芽萌发。这些琴弦完成了使命,或许该让它们孕育新的力量。"
这个想法让林夏眼前一亮。她取出昆仑镜,镜面虽然布满裂纹,但核心完好。将六根琴弦围绕镜子摆成六边形,然后注入灵力...
奇迹发生了!琴弦突然自行立起,如活物般舞动,发出悦耳的嗡鸣。镜面上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最终只剩下几道主要裂痕无法消除。
"太神奇了!"林夏欣喜若狂,"它们在接受镜光的滋养!"
沈墨也露出笑容:"看来找到方法了。假以时日,或许能恢复部分功能。"
黄昏时分,两人常去后山瀑布下的水潭边。沈墨练剑,林夏则试着用修复中的昆仑镜引导水流,重温当年对抗血瞳魔时的水系法术。虽然威力大不如前,但基本操控已无问题。
"看招!"沈墨突然剑锋一转,一道剑气劈向水面。
林夏反应迅速,镜光引动水流形成盾牌,堪堪挡住攻击。水花四溅中,两人相视而笑,仿佛回到了初识时切磋的日子。
夜晚,草庐前的空地上会生起篝火。沈墨用剑气捕来的鱼,林夏采集的山珍,简单烹饪却胜过人间美味。饭后,林夏常取出修复中的伏羲琴——那把星陨琴的骨架,轻轻拨动仅存的一根弦。琴音清越,在山谷中回荡,偶尔会引来山中灵兽驻足聆听。
某个满月之夜,林夏整理草庐的暗格时,发现一枚被遗忘的梨花种子。它被小心地包在绢布里,散发着微弱的灵力波动。
"这是..."她刚拿起种子,就感到一丝熟悉的波动,"阿芷?"
沈墨闻声而来,探查后确认:"有一缕残魂...非常微弱,但确实是她的气息。"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走向梨树下——姬明月消失的地方。林夏小心地挖开一个小坑,将种子放入;沈墨则引动一缕剑气,为土壤注入生机。
"会重生吗?"林夏轻声问,手指轻抚土壤。
沈墨摇头:"不确定。但终南山灵气充沛,又有梨树和姬明月的气息滋养,或许..."
他们没有再说下去,但从此多了一项日常——每天清晨为那颗种子输入灵力,用昆仑镜为它引聚日月精华。
一个月后,嫩芽破土而出。虽然看起来与普通梨树幼苗无异,但林夏总能在触碰叶片时感受到一丝阿芷的温暖。
与此同时,昆仑镜的修复也有了突破性进展。某个清晨,当林夏照例检查镜面时,突然看到一闪而过的画面——某个山村被黑气笼罩,村民四散奔逃。
"沈墨!"她惊呼,"镜子开始恢复预知功能了!"
沈墨仔细查看,神情凝重:"暗蚀之主被封印了,但世间的妖魔并未绝迹。看来我们的使命还在继续。"
林夏点头,手指轻抚镜面。镜中又闪过几个片段:西域沙漠中的古城遗迹、东海深处的漩涡、北方冰原上的神秘光柱...都是他们未曾去过的地方。
"新的征程。"她轻声说。
沈墨握住她的手:"嗯嗯!我们一起去探索和冒险。"
阳光透过梨树枝叶,在两人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风吹过,洁白的梨花花瓣随风飘散,纷纷扬扬,如同他们初遇时那样。
草庐前,新栽的小梨树在风中轻轻摇曳,嫩绿的叶子反射着阳光,仿佛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