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的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山巅,林夏盘坐在青石上,双手轻抚悬浮在前的昆仑镜。距离他们从商朝归来已过去三十年,山中修炼不知岁月长,镜中的自己却几乎未曾改变——这是时空穿梭者的特质,岁月在他们身上流逝得异常缓慢。
"沈墨,来看这个。"林夏突然唤道,手指轻点镜面,荡起一圈涟漪。
沈墨从瀑布下走出,水珠顺着他健硕的胸膛滚落。他随手抓起岸边的衣衫披上,大步走到林夏身旁。轩辕剑在他背上微微嗡鸣,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镜中有什么?"
林夏眉头紧锁:"你看。"
镜中浮现的不再是他们的倒影,而是一片混乱景象——农田荒芜,村庄焚毁;衣着华贵的贵族在殿堂上争吵不休,甚至拔剑相向;边境上,蛮族骑兵践踏着商朝的旗帜;百姓流离失所,孩童在废墟中哭泣...
"这是...商朝?"沈墨的声音沉了下来,"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们离开时,商汤才刚刚登基..."
林夏手指轻划,镜中画面变换:"昆仑镜显示,商朝已历九世,陷入史称'九世之乱'的衰败期。王室内斗不休,诸侯离心,蛮族趁机入侵。"
镜中最后定格在一座熟悉的宫殿上——曾经庄严雄伟的商王宫,如今破败不堪,宫墙上爬满藤蔓,大殿内的王座上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眼神空洞地望着下方争吵的大臣们。
沈墨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我们一手辅佐建立的王朝...竟衰败至此。"
林夏收起昆仑镜,站起身来:"镜示警兆,必有缘由。我们得回去看看。"
沈墨毫不犹豫地点头:"何时出发?"
"明日拂晓。"林夏望向东方,"这次情况更复杂,我们需要多做准备。"
夜幕降临,终南山巅的草庐内,林夏整理着各种丹药和符箓。与上次不同,这次他们对商朝后期的情况有所了解,可以针对性地准备。她特制了几种解毒丹——根据历史记载,商朝后期流行用毒;还准备了易容丹和隐身符,以便在混乱的时局中行动。
沈墨则仔细检查轩辕剑的每一寸剑身。剑脊上的古老符文在月光下泛着微光,这些年来,他与剑的感应越发强烈,几乎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他尝试着将内力注入剑身,符文依次亮起,最后在剑尖凝聚成一点金芒。
"我们的力量比上次强多了。"沈墨收剑入鞘,"应该能应付更多变数。"
林夏点头,却仍有一丝忧虑:"但这次没有伊尹那样的内应,我们对朝中局势一无所知。"
"那就先摸清情况再行动。"沈墨沉稳地说,"首要任务是找到动乱根源。"
次日黎明,昆仑镜悬浮在两人之间,镜面旋转成蓝色漩涡。林夏和沈墨手牵手踏入其中,熟悉的撕裂感再次袭来...
当双脚重新踏上实地时,扑面而来的是混杂着烟尘和腐烂气味的空气。林夏睁开眼,发现他们站在一处荒废的村落边,几间茅屋已被烧毁,余烬还在冒着青烟。远处,一队骑兵正追赶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农民。
"蛮族骑兵!"沈墨眼神一凛,轩辕剑已然出鞘。
林夏按住他的手臂:"先别冲动,观察情况。"
他们隐蔽在树丛中,看到骑兵轻松追上农民,用长矛将他们刺穿,然后大笑着翻检尸体上的财物。这些骑兵装束怪异,皮甲上绘有狰狞的兽面,明显不是商朝军队。
待骑兵远去后,二人检查了村庄。除了几具尸体,村里已空无一人。
"这不是战争,是屠杀。"沈墨沉声道,"商朝的边防怎么会糜烂至此?"
林夏在一间半毁的屋子里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老者。她连忙取出丹药救治,老者勉强睁开眼,惊恐地看着他们。
"别怕,我们是路过的医师。"林夏柔声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老者颤抖着嘴唇:"东...东夷人...三天两头来抢粮...杀人...官府早不管我们了..."
"官府在哪里?为什么不派兵保护百姓?"沈墨问。
老者苦笑:"官府?都在忙着讨好新王...谁管我们死活..."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你们...快走吧...东夷人还会回来..."
林夏给老者服下丹药,暂时稳定了伤势。离开村子后,二人决定前往最近的城镇打探消息。
沿途的景象令人心惊——曾经肥沃的农田杂草丛生,灌溉系统年久失修,偶尔遇到的百姓都面黄肌瘦,眼神麻木。这与他们记忆中商汤时期欣欣向荣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半日后,他们来到一座名为"莘"的小城。城墙残破不堪,守门的士兵懒散地靠在墙边,对进出的人毫不检查。林夏和沈墨轻易入城,发现城内同样萧条,街道上店铺大多关门,只有几家酒肆还在营业。
他们选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酒肆走进去。店内只有零星几个顾客,都是衣着破旧的小商人。掌柜的是个独眼老者,看到生面孔,警惕地打量他们。
"两位要些什么?"
"两碗热汤,一些干粮。"林夏放下几枚贝币——这是她特意准备的商朝货币。
掌柜的眼睛一亮,态度立刻热情起来:"马上就来!如今这世道,像客官这样出手大方的人可不多了。"
等待食物时,林夏假装随意地问:"掌柜的,城里怎么这么冷清?"
独眼掌柜压低声音:"客官是外地来的吧?自从新王登基,赋税加了三次,谁还做得起生意?有点门路的都投奔诸侯去了。"
"新王?"沈墨敏锐地抓住关键词,"商王不是祖丁吗?"
掌柜的露出惊讶的表情:"客官多久没来王都了?祖丁王去年就驾崩了,现在是南庚王在位。听说王叔们不服,正闹着呢。"
林夏和沈墨对视一眼。根据历史记载,"九世之乱"正是从南庚时期开始的,王室内部争夺王位,导致朝政荒废,国力衰退。
"王都不远吧?我们想去看看。"林夏问。
"往西走三天就到。"掌柜的摇头,"不过我劝你们别去,王都现在乱得很。巫祝们把持朝政,动不动就抓人祭祀。前阵子还传出有妖物吃人呢!"
"妖物?"林夏眉头一皱。
掌柜的正要回答,街道上突然传来喧哗声。一队身着黑袍的人骑马经过,为首者手持骨杖,面容阴鸷。掌柜的立刻噤声,等那些人走远才继续:"那就是巫祝大人,千万别招惹他们。"
林夏注意到沈墨的手已按在剑柄上,连忙用眼神制止。待食物上来后,他们匆匆吃完,决定立即启程前往王都。
出城后,沈墨终于开口:"那些巫祝有问题。我感觉到他们身上有邪气,和当年夏桀的地宫类似。"
林夏点头:"掌柜的提到妖物和活人祭祀,恐怕不是空穴来风。我们先去王都查明情况,再决定如何行动。"
二人加快脚步,沿着官道向西行进。沿途遇到的流民越来越多,都是逃离王都的百姓。从他们口中,林夏和沈墨拼凑出了更完整的图景:
南庚得位不正,靠巫祝集团的支持强行登基;几位王叔联合部分诸侯反对,导致内战爆发;巫祝集团趁机壮大,掌控了朝政大权;他们以祭祀为名,大肆搜刮民财,甚至用活人献祭;最近王宫附近频发命案,传言有妖物出没...
第三天黄昏,他们终于看到了商朝王都的轮廓。曾经恢弘的城墙依旧矗立,但多处已出现破损,护城河淤塞发臭。城门处守卫森严,进出的人都要接受严格盘查。
"我们得换个身份进城。"林夏取出易容丹,"我扮作巫医,你扮作我的护卫。"
服下丹药后,林夏的容貌变得成熟沧桑,眼角添了几道细纹,看起来像个经验丰富的女医师。沈墨则变成了一个面容普通的壮年男子,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无法完全掩饰。
城门口,守卫拦住了他们:"什么人?来王都何事?"
林夏从容地行了一礼:"老身乃东海巫医,听闻王都有人重金求医,特来一试。"
守卫狐疑地打量她:"可有凭证?"
林夏从袖中取出一包药粉,轻轻一吹,粉末在空中形成一幅短暂的蛟龙图案。这是她特制的幻影粉,足以唬住一般人。
守卫果然露出敬畏之色,连忙放行。入城后,眼前的景象比想象的还要糟糕——街道上垃圾成堆,乞丐蜷缩在墙角,不时有巫祝打扮的人骑马经过,百姓纷纷低头避让。
"先找个地方落脚。"林夏低声道。
他们找到一家偏僻的小客栈住下。夜深人静时,林夏取出昆仑镜,念动咒语。镜面泛起涟漪,显示出王宫的景象——大殿内正在举行某种诡异的仪式,黑袍巫祝们围成一圈,中央是一个绑在石柱上的年轻人,高坐上方的王面容憔悴,眼神呆滞...
"他们在用活人祭祀!"沈墨怒道。
镜中画面突然一变,聚焦在为首的巫祝身上。那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布满刺青的脸,最诡异的是他的额头中央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像极了当年夏桀的竖眼痕迹。
"这人..."林夏倒吸一口冷气。
更惊人的是,当那巫祝转身时,镜中清晰地显示出他脖颈后的一个奇特标记——三只眼睛的图案,与夏桀地宫中的邪神雕像一模一样。
沈墨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夏桀的邪术...复活了。"
黎明前的王宫笼罩在灰蒙蒙的雾气中,林夏站在宫门外,手中药箱沉甸甸的。她昨晚通过昆仑镜看到的那场诡异祭祀让她彻夜难眠,现在必须亲眼确认南庚王的状态。
"站住!宫禁重地,闲人免进!"守卫横戈拦住去路。
林夏微微欠身:"老身乃东海巫医,奉召入宫为贵人诊治。"
"可有凭证?"
林夏从怀中取出一块青铜令牌——这是昨晚她用幻术从一个醉酒巫祝身上"借"来的。守卫见令牌立刻恭敬让路,还特意派了一名小宦官为她引路。
穿过重重宫门,林夏暗中观察着王宫布局。与三十年前她和沈墨来时的繁荣景象相比,如今的王宫破败不堪,回廊的漆柱剥落,花园里杂草丛生,宫女侍卫个个面带惧色,走路都贴着墙根。
"这位贵人患的是什么病症?"林夏试探着问小宦官。
小宦官惊恐地摇头:"奴婢不知,巫医大人莫要多问。"
他们最终来到一处偏殿,殿外站着几名黑袍巫祝,眼神阴鸷地盯着每一个靠近的人。林夏敏锐地注意到,这些巫祝的脖颈后都有一个细小的三眼刺青,只是比首领的小很多。
"东海巫医到。"小宦官颤声通报。
殿内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进来。"
林夏深吸一口气,迈步进入。殿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怪的草药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一个身材瘦削、满脸刺青的男人站在窗边,正是昨晚昆仑镜中看到的巫祝首领。
"你就是东海来的巫医?"男人转过身,额头上那道竖状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本座乃大商太祝巫咸。"
林夏低头行礼,掩饰眼中的震惊——巫咸这个名字她在历史记载中见过,是商朝著名的奸臣,但从未提及他拥有邪术。"见过太祝大人。不知召老身前来,所为何事?"
巫咸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绕着她走了一圈,那双狭长的眼睛仿佛要看穿她的伪装。林夏暗中运转内力,稳住易容术,同时压制昆仑镜的波动,避免被察觉。
"听闻东海巫医善治神魂之症。"巫咸突然开口,"王上近日精神不济,你且看看。"
他拉开内室的帷幕,露出一张华丽的床榻。上面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双眼半睁却无神,嘴角还挂着些许口水痕迹——正是商王南庚,但与他应有的年龄相比,显得异常憔悴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