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吧！”
香泉县锦绣花园小区，深夜。
冰冷的三个字，让赵楚的酒瞬间醒了一大半。
他强忍着呕吐感和胃部的灼烧，搀扶着鞋柜坐到了沙发边缘。
今晚的酒局，是他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
为的只是请组织部的副部长在这次的人事考察上，给自己一点机会。
从三十岁到三十四岁，赵楚的副科级已经卡了四年。
三十五岁之前上不了正科级，赵楚的仕途可能也就这样了。
“女儿明年就要上初中，学区房你买不了，正科级你上不去，你拿什么能让女儿读上县一中？”
“你是个废物，我不能让女儿也跟你一样将来也是个废物。”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头顶比灯泡亮，肚子比我怀孕五个月都大。”
“每天回家不是喝醉就是累，这大半年我都在守活寡。”
听着妻子胡雪决堤般的话语，赵楚低头沉默。
三十岁升副科的时候，赵楚以为自己是前途光明。
短短三年，赵楚在几个乡镇的领导班子上来回调动七八次。
但是最终，还是没能混上一个镇党委书记。
半年前，调回县里，在县委办公室当了个没实权的副主任。
原本这也算是个不错的位置，能够经常接触到县委的领导班子。
然而权力集中的地方，也是最容易掉进漩涡的地方。
明争暗斗之下，赵楚这个没有背景的副科级，连站稳脚跟都很难，就更别说晋升了。
“老婆，我有点不舒服，要不这事儿，你再考虑一下。”
“等我明天酒醒了再谈好吗？”赵楚低声请求。
“没什么好谈的！”
胡雪直接拒绝：“离婚协议书我已经找律师做好了。”
“房子当初是我爸给我们付的首付，装修贷款是我们一起还的。”
“房贷还了十年，剩下不多，我自己可以还。”
“除了那辆车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归我。”
胡雪将离婚协议书推到赵楚面前，甚至都没有扭头看一眼赵楚。
赵楚抬眼看着胡雪冰冷的侧脸，知道这已经无法挽回了。
胡雪是他高中到大学的同学，她的性格，赵楚再清楚不过。
一旦她做出决定的事情，是没人可以改变的。
当初所有人都反对她嫁给赵楚，她没有丝毫动摇。
只是再美好的青春，再长情的陪伴，终究还是会败给现实。
女儿，他们爱情的结晶，如今成了他们离婚导火线。
胡雪可以放弃一切选择嫁给自己，却无法接受女儿进不了县一中的事实。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女儿的抚养权可以给我吗？”赵楚几乎是哀求的语气。
“哼！”胡雪冷笑一声：“你拿什么来养女儿？如果让女儿继续跟着你吃苦，我又何必离这个婚？”
赵楚一时语塞，片刻之后，才小声道：“那你就算离婚，女儿也……”
“这不用你管！”胡雪立刻打断了赵楚，坚定道：“我可以保证，女儿一定可以进县一中，然后上全省最好的高中。”
赵楚没有再争辩。
他知道，胡雪想做，的确可以。
虽然已经三十几岁，但胡雪仍然是美若天仙。
甚至说，三十来岁的她，更具成熟女人的魅力。
赵楚曾经听到过不少风言风语，刚离婚的县委副书记，还有县里的龙头企业的副总，都对自己的老婆评价很高。
自己一个小小副科级，哪比得过他们？
“呵！”
赵楚苦笑一声，浓烈的酒意早已消失，胃部的灼烧感甚至也无影无踪。
其实他已经预感到了这一天会来，只是更早了一些。
拿起离婚协议上的笔，赵楚感觉这是自己这辈子拿起过最重的的东西。
在县里拿过十来次书法奖项的他，此刻的签名歪歪扭扭，像是个幼儿园的孩子。
“既然这样，我什么都不要。”
“工资卡里剩下的钱，你转到自己账户上吧！”
“以后我每个月会给溪溪打两千块钱。”
“东西麻烦你帮我收一下，明天中午我再来拿。”
“就跟溪溪说，我需要出差一段时间，我怕她一时接受不了。”
赵楚忽然很平静，像是在替别人处理事情。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情绪崩溃，甚至没有一滴眼泪。
“你什么时候陪过溪溪？你在不在，对她都一样。”胡雪冷漠的说着。
“好像也是，也好，你早点休息吧！”
赵楚说完，起身离开。
酒精的强力作用，还是让他头重脚轻。
虚浮着脚步出门，走上电梯，赵楚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
昏昏沉沉的来到路边，赵楚没有继续去用酒精麻痹自己，也没有去找个酒店休息。
而是打车，回到了办公室。
这半年多，酒桌和办公室，才是赵楚的家。
下了出租车，赵楚的记忆，便中断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猛烈的晃动，让赵楚惊醒过来。
“赵楚，你像话吗？”
“办公室里一睡就是一上午，你知道影响有多恶劣吗？”
“你不知道今天市里有领导下来检查吗？”
“县委办公室的名声都要被你毁了！”
铺天盖地的骂声，瞬间充满了赵楚的脑海。
眼前模模糊糊的身影，是县委办公室的主任夏飞。
兼任副县长的他，比赵楚高了两个级别。
平常赵楚对他是不敢有半点怠慢，但此刻，赵楚却只是轻蔑一笑。
“你的名声很好，搂着女下属进KTV的样子给县里争光了！”
赵楚一句话，夏飞立刻红到了脖子。
“赵楚，你说什么？”夏飞怒目圆睁。
“我说，你搂着……”赵楚提高了嗓门：“女下属进……”
没等赵楚说完，夏飞赶紧捂住了赵楚的嘴巴。
脸上慌张的表情，很是可笑。
“赵楚，你他么给我闭嘴！你的正科级还想不想要了？”夏飞压低了声音，咬着牙威胁道。
赵楚直接推开了夏飞的手，随后不屑道：“少给老子画饼，这正科级老子不要了！有能耐你明天就把我开除！”
见赵楚丝毫不害怕，夏飞更慌了。
急忙变了脸色，赔笑道：“赵哥，何必呢？只要你不胡说，下午我就落实你的正科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