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整个村子来到了村南,黑娃家三间土坯房的老宅如今已经变成了一栋二层的小楼。
整栋小楼墙体贴着白色瓷砖,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远远地看过去都有些打眼。
院门敞开着,一个长相标致的年轻女人正在打扫院子,我站在门外问:“黑娃回来了吗?”
女人还没说话,黑娃就快步从屋里走了出来,说:“是二林啊,快屋里坐。”
跟着二林进了屋子,屋里无论是装修还是家具全都是新的,不过却看不见任何与道家相关的东西。
两米多长的根雕茶几上正在煮茶,黑娃招呼我坐下,很讲究地给我倒了碗茶。
我环视屋子里的摆设,羡慕地说:“新房弄得不错,花了多少钱?”
黑娃笑着说:“没多少钱,喝茶,喝茶。”
这时在院里打扫的女人进了屋子,黑娃立刻给我介绍,说这是他老婆莎莎。莎莎知道我和黑娃是发小后非常热情,说让我晚上留下吃饭,然后就进了厨房。
我赶紧说不用,可黑娃让我不要客气,说我们多年未见的兄弟,要是客气就太见外了。
单独和黑娃相处,黑娃也没有了高人的架子,言谈举止间全是多年未见好友的热情与喜悦。
“你现在真不错啊,不但事业有成,还娶了一个漂亮的老婆。”
黑娃谦虚地说:“马马虎虎,马马虎虎。”
“什么时候结的婚?”
“上个月六号,本来想通知你的,可没有你联系方式。”
我赶紧掏出钱包,黑娃忙说:“你这是干嘛?”
“你结婚我没想到,兄弟给你补上份子钱。”
“不用,不用。”
从钱包里掏出五百块钱,放在茶几上,我说:“你上个月才结婚,现在给你也不晚,钱不多是个意思。”
“哎呀呀,你看看你……”
在我们这里结婚上分子五百块钱是个大数,就算当家子亲戚结婚上彩礼也就二百块。虽然黑娃执意不收,可我还是强行把钱按在了茶几上。
莎莎端着盘洗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茶几上。
我忍不住多打量了莎莎几眼,发现她不仅长得极其标致,身材也是纤细曼妙,再加上打扮时尚,脱俗清雅的就像是个城里人。
在我和黑娃闲聊的时候,莎莎又把饭菜准备好了,吃饭时莎莎执意不肯上桌,我本想劝说几句,可黑娃是个大男子主义说:“老爷们喝酒,一个老娘们凑什么热闹,别管她。”
“你们先吃,我还不饿。”
说完,莎莎就笑吟吟地上了楼。
看着他们两口子夫唱妇随的样子,我心里多少就有点不是滋味,小时候和自己下河摸鱼,爬树掏鸟,偷看小寡妇洗澡的好兄弟,如今爱情事业双丰收。
可自己呢,不仅常年漂流在外居无定所,还在为每月两千多的工资发愁,估计我除了比黑娃多读了几年书外,其它的都是一无是处。
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黑娃端起酒杯,说:“来兄弟,碰一个。”
一口酒下去,我全身马上火热了起来,我赶紧喝了口茶,问:“你是什么当道士的?”
开始黑娃不想说,可两杯酒下肚后他还是打开了话匣子,感慨地说:“现在人们只看到了我的风光,却不知道我经历了多少磨难……”
当年黑娃和他母亲离开村子后,就投奔了一个在南方的亲戚,然后在亲戚介绍下他母亲嫁给了当地一个货车司机,继父对黑娃视如己出,也算是过了一段好日子,可后来他继父得了癌症,为了给继父治病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继父受不了病痛的折磨,也不想给活人增添负担,于是就喝农药寻了短见。
安葬完继父,黑娃见家里实在困难也就退学了,先在城里耍了几年苦力,攒了些积蓄,然后贷款和别人合伙买了辆大货车跑运输,刚开始倒也挣了些钱,可好景不长,合伙人开车出了车祸,撞死了人不说,还连人带车翻进了山沟里,弄了个车毁人亡。
这让黑娃不但赔个血本无归,还欠了一屁股的烂账,他只好重新再来,天天蹲在街头趴活打零工,黑娃趴活的地方有个算命先生,一来二去他和算命先生混熟悉了,黑娃见算命先生每天动动嘴皮子就日进斗金,心里就活泛了起来,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就死皮赖脸地拜了师傅,跟着学了点道行。
我对算命相术之类的不甚明了,但也听说过这行有“一言千金”之说。
“原来你还会相面算命,怪不得你发财了!”我吃惊地说。
黑娃摆摆手,笑着说:“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你见过我这么年轻的算命先生吗?”
确实,我见过的算命先生都是些年过半百,或者七老八十的老家伙,如果真有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往街边一坐,说实话十有八九会让人觉得是个骗子,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可黑娃不给人相面算命,那靠什么挣下了这么大的家当?想到这我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希望他能解开我的疑惑。
黑娃也没卖关子,用手指蘸了下酒,然后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阴,阳。
“我专吃阴阳这碗饭,只要和死人沾边的事我都干,所以几年下来也就挣了些钱,娶了老婆。”
我惊讶地说:“所以,你根本不是道士?”
黑娃笑着说:“道士只是装个门面,现在干什么不都得包装一下嘛。”
原来黑娃不过是个半路出家的二把刀,不过通过我姥爷家的事,估计能让黑娃名声大噪。毕竟在外人看来,灰大仙还有大黑蛇都是他给弄死的。
“那你给我姥爷家弄的那些事……”
黑娃忙解释说:“你姥爷家的事可不是我上赶着,是你姥爷家请我去的,像冥宴,阴婚,迁坟这些事,也都是你姥爷要求的,我只是顺着他的想法来。你姥爷那脾气你应该比我清楚,我不操办他也会找别人。”
“我姥爷给了你多少钱?”
“开始说的五万,不过这钱最后我可没要。你我是哥们,我怎么能挣这个钱,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你姥爷。”
见黑娃说得如此真切诚恳,我心里多少舒服了一些,同时也为能有这么个有情义的哥们而高兴。
“你吃的是这碗饭,给你钱就拿着,总不能让你白忙活。”
“话不能这么说,在我看来兄弟情义比钱重要。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明天。”
黑娃点点头,说“早点走也好。临走哥们送你两件东西,我虽不是道士,但还是有些道行的。”
他从茶几下面拿出个红纸包和一个手串,先把红纸包递给我,说:“这个是促姻缘的。”
然后又把手串递给我,说:“这是桃木的,戴在手腕上可以驱邪化煞保平安。”
我由衷地说:“谢谢。”
此时黑娃舌头已经有点大了,他说:“都是哥们客气啥。来,再碰一杯,祝你明天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