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姨夫站在院里又开始骂了，姥爷一拍大腿，说：“造孽啊，造孽啊！”

我冲出院子，几个妹妹躲得老远吓得只剩下哭了，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街坊邻居来了不少瞧热闹的人，见到姨夫发狂怒骂的样子，都开始纷纷议论，说他这是中邪了。

有个岁数大的人似乎很懂，叫几个小伙子上去把姨夫摁住，用绳子绑起来，于是就有人找了条麻绳，几个青壮年一齐冲上去想摁住姨夫，结果怎么都摁不住，反被姨夫一甩胳膊把几个人抡个人仰马翻。

就在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姨夫身上时，我在西墙头上又发现了那只黑毛大老鼠，那只大老鼠依然是后腿蹲着，前爪合十对着月亮拜，而且双眼发出绿油油的光。

余光瞧见地上有半块砖头，我赶紧捡起来，偷摸地走了过去，在快到西墙根时，用半块砖狠狠地砸在了老鼠身上。

被砖砸到的大老鼠这次没有叫，而是像猫一样迅速跳上房顶，此时在院子里发狂叫骂的姨夫也再次安静了下来，几个青壮年见状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把姨夫捆了起来……

大老鼠跳上房顶后并没走，而是蹲在房檐边向下看，恶狠狠地盯着我，模样十分的恐怖。

院子里瞧热闹的村民，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哎吆，是灰大仙！”

“在哪儿？”

“房顶上，房顶上……”

人们纷纷看向蹲在房檐上的大老鼠，大老鼠面对人们看来的目光不仅不慌，反而龇牙咧嘴开始“叽叽”地叫，摆出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姥爷颤巍巍地走上前，咚的一下跪在地上，哀求说：“灰大仙求求你，饶了我们吧，你说怎么办，是要钱还是要粮食，只要你能满意不搞我们，怎么办都行……”

大老鼠蹲在房檐上冲姥爷呲牙，然后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这一眼像把锋利的刀子刺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爸，我把高人请来了！”

身后传来了小姨的声音，我回头瞧，就看到小姨带着个穿黄色道袍的青年进了院子，青年岁数不大，乍看还有些眼熟，好像是在哪儿见过。

姥爷像是看到了救星，忙从地上站了起来，说：“高人，你可来啦！快救救我们吧。”

高人几步走过来，指着蹲在房檐上的大老鼠，朗声说道：“孽畜！茅山第一百一三代传人杜天成在此，休得放肆，若要苟全性命，速速退去！否则，我让你顷刻受首！”

高人厉声一喝，大老鼠果然一转身消失在房顶。

见高人吓跑了大老鼠，姥爷拉住他的手，感激地说：“高人啊高人，还是你厉害啊。”

高人瞧了我一眼，冲我浅浅一笑，然后对街坊邻居说了些感谢帮忙的话，让大家都各自散了回家去，之后又走到不省人事的姨夫跟前查看，给姨夫解开了绳子，交代小姨和几个妹妹搀姨夫回屋休息。

伴随着街坊邻居的离开，院里很快也安静了下来。

整个过程我一直都在打量这位年轻的高人，越看越觉得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他是谁。

姥爷恭敬地把高人请进屋里说话，进了屋高人见我一直看他，便笑着说：“二林，你不记得我了？”

“你是？”

高人笑着说：“小时候咱俩去偷薛老蔫家的西瓜，被他家的狗把鞋都给撵丢了，你屁股上挨了一嘴，好几天都没下床。”

我豁然醒悟，差点脱口喊出他的小名“黑娃”。不过我记得他大名叫陈有亮，并不叫杜天成。

从记事起我就跟黑娃在一块玩，当时他家住村南，我家住村北，正好是大对角，可即便两家隔着整个村子也愿意往一块凑，那时我们两个都很皮，凑到一块净干些调皮捣蛋偷鸡摸狗的事。

村里大人见了我俩都恨得牙痒痒，还说我们是：一个没爹生，一个没妈养的黑心萝卜—坏透了。

没爹生是说黑娃，他妈是个寡妇；没妈养是说我，我妈生我那年难产死了。一个没爹，一个没妈，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俩也算是难兄难弟，同病相怜。

后来，好像是在我十一岁那年，黑娃和他妈突然就从村里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想到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今天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又见到了当年的好兄弟。

我有些兴奋，说：“你怎么成了道士？”

黑娃摆摆手，笑着说：“机缘巧合，以后再说，还是先说说你姥爷家的事吧。”

姥爷兴奋说：“原来你们认识啊，太好了，太好了。”

我略带自豪，说：“姥爷，我们两个是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

黑娃说：“老爷子，来时路上你女儿跟我说了下大致的情况，可她说得不是很清楚，你就再说一遍吧。”

姥爷忙说：“好好，事情是这样的……”

三天前的下午，姥爷家开始筹划给舅舅迁坟的事，姥爷见舅舅坟头上草比较多，就让姨夫先把坟头上的荒草清理一下。

姨夫有点憨，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打着手电筒去了坟地，清理坟头上的草有讲究，只能用手拔不能用工具，姨夫拔掉坟头草时，发现下面有个很深的窟窿，用手电筒照都看不见底，姨夫就把手伸进去掏，结果这一掏就掏出了一窝没长毛的小老鼠和七八个大鹅蛋。

于是姨夫就把那些小老鼠全踩死了，怕窟窿里还有小老鼠掏不干净，他又往窟窿里塞了些干草点了把火，至于那些掏出来的大鹅蛋，姨夫带回来，煮了全给几个妹妹吃了。

姥爷讲完姨夫的事，我又把今天“老鼠拜月”的事意简言赅说了一遍，黑娃听完沉吟了片刻，说：“二林跟我去趟你舅的坟地吧。”

“去坟地干啥？”我问。

黑娃老神在在地说：“一般情况下灰大仙很少在人前露面，可要是犯了深仇大恨就会不死不休。整件事是灰大仙先侵占你舅阴宅导致的，所以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溶解恩怨，化干戈为玉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