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实在太瞧得起自己。”
张辰心里这么想,于是也就这么说了,一句话打断了陈茹准备好的一连串说辞,对她而言,生来这么多年,打小就在朱雀大街长大的,见多了各种各样的权贵,就算当今陛下也对她多有夸赞,说出如生女当如陈子茹的话来。
陈茹这一刻感受到了强烈的羞辱,虽然张辰说这句话其实并没有要刻意羞辱他的意思,他只是在阐述这样的一个客观事实,就好像太阳是圆的,草是绿的,花儿是红的,但也正是因为这样,陈茹才更觉得羞辱,以及一种过去不曾感受过的羞耻。
她的心里因此生出如山路一样蜿蜒崎岖的心思,暗道我刚才和你说的那些话,重点是我对你的确有所改观,哪怕你是因为我在场,为了争一时的所谓男性颜面才硬着头皮上去,我也仍旧觉得你做的还算可以,结果你现在只说是我太看的起自己。
难道你的意思是我想得太多,也就是在说我太过于自恋?
她一直承认自己是一个骄傲的人,甚至有些人在暗地里说她是自负她也并不在意,只因为无论骄傲还是自负,其实都是需要一定本领的。
但是自恋不一样,自负听来是优秀者才会有的心境,就算不是良好的品德,至少听来并不这么低级,对一个从小读了无数圣贤书,且生在云端的人来说,什么样的污言秽语都比不上低级两个字的杀伤力。
这一刻,陈茹的心头涌现了无数的反驳,但是看着张辰平淡的脸色,都觉得太过于苍白,于是她转过了身。
“我的意思是,无论你昨夜做了什么,今日终究还不是要靠老王爷去给你争取最轻的惩罚?
从官职上说,你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翰林院侍诏,杀死朝廷官员其实该是死罪,就算有恭王府的加持,能免去大部分责罚,但你一定不知道,你杀死的那个李春,其实是李家的旁支。”
李家的旁支。
这五个字让张辰有些意外,毕竟从昨天晚上李春在面对机会时表现得急切,实在不像什么背景深厚的二代子弟。
见张辰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些许变化,陈茹获胜似的露出笑意,道:“听闻朱重三朝堂过后单独留了下来,想来就是在为你的事情做出争取,现在,你是否会为了自己一时的莽撞,以及过后的无能为力而觉得羞愧?”
她说出这些的时候看着张辰,心里暗暗有自己不愿意翻出来的心思,方才面前这个人让她觉得羞耻,那么现在就将这种羞耻感还给他,这很公平。
张辰的眉头果然微微皱了一下,但不等陈茹觉得痛快,却见张辰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甚至现出笑意,这笑容虽谈不上张狂,但正是这种平淡反而更让陈茹觉得讨厌,一时又起了愤懑,她说:“你莫非是觉得自己如今已入了王府,所以就能心安理得去享受王府带给你的一切,甚至是因为你自己本身的错误,但最后要王府来为此承担一切?”
张辰看她涨红了脸,觉得有些奇怪,暗道我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这个看似很有涵养的姑娘怎么就急了呢?
想到了她和李璇的关系,张辰决定还是不要将关系搞得太僵硬,尝试解释一下,“我只是觉得,在这件事情上既然亏欠了王府,那么我只要有机会为王府做一些事扯平就好,这很公平。”
陈茹冷笑,“公平?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在装傻充愣?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无论书山上学院的身份,还是翰林院侍诏的官职,一切都是王府所赐,我早听闻你在书山上有狂悖的名声,还曾以为是以讹传讹,现在才知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辰听了半晌,一直只静静瞧着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和这个姑娘争辩下去毫无意义,那么现在需要一句话来一锤定音。
他说:“我和王府的事情,我既然说了公平这件事,自然有我自己的法子去完成公平,至于,你说我目前拥有的一切都不过是靠着王府的庇荫,该怎么去完成这件事,对于这个问题,我觉得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
陈茹再次听到这句话,人们常说一回生二回熟,而她现在却觉得羞辱更甚,脸色发紫。
偏偏就在这时,张辰继续开口,落下这场谈话的最后一锤,“我的意思是,我所做的一切,以及我和王府的一切,都只是我们的家事,既然是家事,那么,关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