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内。
有一座号称世上最高的塔,站着当下世上号称最高的人,正如当初叶谷所说的,只要他站在长安,就一定是无敌的,这种无敌从某种程度上也是无所不知的。
因此,当长安城外那座山上起了争执,他立刻已经感知到,只是并未去仔细瞧一眼,只因对他来说,无论那座山上交手的是谁,又是什么境界,都没有意义,因为不管对方多么厉害,都一定没有他厉害,这不是自负,甚至不是自信,而是客观事实,就好像脚下这座塔就是世上最高的建筑一样、
直到安史山出城,他微皱了皱眉头,但最后还是没有抬头,仍旧瞧着棋盘,他落子落得极慢。
一直到某一刻,他的脸上忽然露出惊色,这种震动比方才看到安史山出城更深千百倍,以至于当他抬头的时候,两只眼睛从室内的暗处阴影,投射了室外的万丈光明!
他比所有人都最先感知到那一束天光,它自云层深处开始,自从星辰深处迸发,他想要追究其根本,然而抬头向上,穷极瞳光竟然也不能得源头!
于是他的惊容更甚,或者不只是震惊,还有愤怒。
唐国至今已经千年,这一千年的时间里,他几乎能了解长安任何一只蝉什么时候落地蛰伏,又在来年春天的时候哪一处溪水最先解冻,对一个已经习惯了掌控一切的人来说,怎么能忍受这座城里忽然出现自己不能了解的事?
而且这不仅是事情,正如叶谷所说,这是神迹。
为了看清楚那道骤现天光的来源,他来到高塔边缘。
这里应该是世上距离天空最近的脚踏实地,因此他看得也一定比别人更远,他的双目开始变得灼热,是因为感知到了那一道天光的属性,还有其中蕴藏了极淡但十分明显的愤怒。
他看着天光,低低地,似乎在对自己,又或者是冥冥中的某个不可知之人去说,“无论你是因为什么而愤怒,或许是看到了邱峰本身的业障,还是察觉了某些谋划,甚至预见到了某个画面。
也无论你是以什么身份出手,为了唐国还是某个人,如今既然入了局,就一定要承受入局的后果。”
“这个世上,不应该,也不允许有这么牛逼的人存在。”
城外,安史山如是说。
至此,邱峰的身躯已经彻底消失,只有一颗头颅还看似活着,他的凄厉惨叫传得并不远,却让闻者毛骨悚然。
所有的阴影都被消弭,不久之前还震撼人心的四境手段全部消失,尘埃落定。
钟白等人从天光出现开始,就被一阵风推出山峦之外,除她以外,所有人都只正怔怔瞧着这一切,见那个看似不可战胜的妖人变成一颗头颅,就连陨墨山大师兄的心头也蒙上阴翳似的寒气。
那道澄澈的,似乎要绞杀一切的光芒,形成地狱或许才有的场面。
他看向喟叹观众人,视线落在修为最高的钟白身上,见她的身躯也在颤抖,终于找到理由为自己开脱。既然连她都在害怕,那么我也没有什么理由不害怕。
可他不知道,钟白是在激动。
对于张辰的敬慕,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得上她,这种敬慕甚至是一种坚定的信仰,“一定是那一位,除了那一位,世上谁还有这样近乎道的手段?”
比她更激动的是九皇子。
他来到这里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杀死邱峰,当然,如果能够活捉邱峰自然更好。
直到此刻,他仍旧觉得邱峰就是皇帝让他调查的人,如果一开始还在想此人或许有一丝可能只是想要救助百姓,那么当钟白等人出现,当听到那一句句质问,。以及最后邱峰的邪魔手段。
那么最后已经没有任何疑惑了。
九皇子激动得不能自已,“此人竟然也是邪魔动乱的罪魁祸首!没错了,他果然狼子野心!先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邪魔霍乱长安,接着出手解决这一切,等到最后现身,迷惑百姓。这种手段在野史中屡见不鲜,难怪会有大忠即大奸的说法,而这样复杂的计划,背后图谋必定极大!等我将此人的头颅带回去,就是大功一件。”
他不知道最后出手的是谁,但极有可能是长安城里的那一位,毕竟自己如今是奉了父皇的命令,那位总不会视而不见?
他心旷神怡,昂首去看头顶寰宇,天大地大,自己终于成了距离那个位子最近的人。
“嗯?”九皇子若有所觉,微斜过头,却见一人正在瞧着他,等到看清楚面容,微微惊诧,“安将军?”
安史山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只对他微微一礼,“九殿下。”
九皇子正是得意的时候,笑着道:“安将军不必如此,前不久皇城盛宴,你已做了父皇义子,你我该以兄弟相称才是。”
安史山幽幽瞧着他,“好,九哥。”
他瞧着九皇子的春风眉目,暗道这个蠢货不能留了,此行如果不是他,邱峰未必不能逃走。
至于刚才的天光破晓是不是和九皇子有关,安史山知道,这蠢货不可能有这样的助力。
书山上。
杨雪灵瞧着远处的盛大烟花,甚至比当日在皇城所见,耗费了无数人力完成的烟花更加璀璨,“你看,我早就说过,外面的月亮比宫里的要亮,现在连烟花也一样。”
她并未询问张辰的身份,心道:我实在是个很聪明的人,知道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