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山只乍现了一个瞬间。
十数里方圆只有两个人捕捉到了这一股气息,一个是叶谷,一个是邱峰。
这件事对邱峰的影响显然更大,他原本还在犹疑自己是否要动用最后迫不得已的手段,但突然感知到安史山的气息,便明白了一件事,这件事甚至比钟白动用秘术拦截他严重百倍。
安史山的意思是,他已经看到了,并且,他很不高兴。
邱峰很清楚安史山想要什么,这个唐国的神威大将军,也是整个唐国权力顶端的人物。
轰隆隆!
此时的邱峰身在齑粉和云雾之中,脚下乘风,因为安史山的不高兴,他决定动用自己曾经可能永远不会动用的手段。
他的身体四周忽然凭空浮现了数十上百的邪魔,这些邪魔或是夜枭,或是魍魉,身负业障,无数亡魂不得归处,只听哀嚎遍地,黑色影子遮天蔽日,这都是为了形成邪魔而杀死的无辜者。
现在,随着邱峰下定了玉石俱焚的决心,还有想要回到喟叹观面见观主的不甘,所有的邪魔全部仰天嘶吼,其中蕴含千万人的冤屈,千万人经历的痛苦和折磨。
最终,邪魔尽数破碎,它们化作无数锋锐的劲气,这些劲气是密密麻麻的蝉,是藏在风里的鳞片,也是传说中万剑归宗的迹象,以邱峰为中心向外不断弥漫和无差别攻击。
噗噗噗噗噗!
号称防御极强所以先天立于不败之地的三才阵被这些劲气瞬间穿透,就连文众口中的大师兄都不是一合之敌,身体上下遍布了血色的伤口。
就连动用了秘法的钟白,此刻再没有去其他人阻拦神通的空隙,那些蝉一样的无形的劲气化作九天倾泻的瀑布,虽瞧着虚幻,但当一切太过于密集,阳光被折射出无尽的光彩,而光彩的开端和尽头就是邱峰和钟白。
钟白好似城内纨绔一脚一脚踹飞出去没有轨迹的蹴鞠,毫无还手之力。
每一道劲气和钟白术法的碰撞,都如在脚下山峦众生灵的耳边炸响,那些劲气每一道击碎之后都如从九天坠落的火花,让脚下乍现光明。
山上起了汹涌大火,没有人知道具体缘由,只知这是交手的余波,因为四周的空气早已因为炙热而扭曲。
战局之外。
叶芳全身寒意遍布,他一直自诩同辈第一人,在世上也颇具名气,自以为面对普通的四境就算没有一战之力,也该能够逃脱,此刻才知道是何等可笑。
也恰恰就在此时,他的耳边传来命令,“你们现在可以出手了,不过,不必动用全力,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先。”
这句话本该是体恤下属的最好凭证,但叶芳的心头忽生出比方才更强烈万分的寒意!
“所以,我这一次出来,只是为了走个过场?那么,这个在长安街头屠戮百姓的魔头,由谁来审判呢?”
叶芳生在长安,自小听了无数关于唐国君王对百姓的重视,当年的太宗皇帝曾说,唐国最大的财富从来不是前所未有的疆土,而是时刻愿为唐国繁荣或传承奉献一切的百姓,未必需要成圣人先贤,未必高官厚禄,因此,世上有唐国要灭亡,老唐人先死绝的说法,我们承剑司本就为了庇护唐国百姓而生,但是今日的这些命令算什么呢?
可他终究是承剑司养育长大的,如果没有承剑司,他又算什么呢?
短短两个呼吸,对叶芳来说却好像隔了许久,他最后仿佛行尸走肉,告诉承剑司众人,“该我们出手了,不过,一切以自己性命为先。”
承剑司众人顿时冲杀了出去!
叶芳瞧着一道道身影奔向战局,但往往未曾进入其中,就已经佯装吐血向后退去!
叶芳忽然明白了什么,回头再看身后长安,心下又有嘲笑似的反问,“所以,只有我自己不知道这一切吗?”
不远处。
安史山瞧着承剑司的人一个个后退,只有那位剑道天才叶芳失神许久,他低低笑了一声,这才转过了身,“走吧,他既然动用了秘法,那些人就绝不会是他的敌手。”
匕餮踱步,向长安的方向走去。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
远方。
文众瞧一眼旁边的叶谷,“前辈,我们要不要出手?”
叶谷摇头,“以你们的实力,出手以后不仅没什么用处,反而很容易被别人注意到,安史山早已到了附近,他虽是武夫,却远比那道士妖人要强,就算是我也未必是他的对手,等到战局过后,他如果有心针对你们,无论你们做什么伪装,恐怕都会被觉察,难道说,以后你们每次出行,都要麻烦先生为你们做一次伪装?再看看,稍后,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会出手。”
他的话音刚落,张辰的声音在三人的耳边同时响起,“你们看着便好。”
叶谷因为这一句话,无论心跳还是瞳孔甚至脉搏和呼吸,都因一时的兴奋而出现变化,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章程压低了声音问道:“先生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说,他会出手?”
在场的三人里,无论叶谷还是文众,都不同程度见过张辰施展神通,只有章程没有,因此他这时候最好奇,只是远不如叶谷那么期待。
更远方。
书山上。
“那么多人都打不过他!”杨雪灵不住跳脚,她焦急和气愤地跳脚,“像这样的魔头,该被天收才是,凭什么也能活这么久,凭什么能有这么高深的境界?!”
她气愤至极,扭头看向张辰,“你不是说你会出手吗?就会!吹!牛!皮!”
张辰根本没有看她,只是皱着眉头,实际上,从刚才邱峰将所有的邪魔展现于世上,他的眉头就一直皱得很深。
最后,他上前一步。
于是长安的另一边城外,距离书山将近百里。
天色惊变。
刚刚走出不到百步的安史山骤然回头,瞳孔中有天光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