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激烈的,锋利的,在虚空中传出啸响的水珠子终于落在张辰的身上,从额头、眼睛、胸腹甚至双腿,密密麻麻,足以让人变成碎屑的术法手段!
男子的瞳孔骤然收缩!
石子儿没入溪流会有声音,进入湖水会有声音,落入大江大海却毫无动静,只因为大海本身暗流涌动,随时有惊涛骇浪,区区石子儿算得了什么呢?
现在,那些足以杀死数十普通将士的水珠子就落在张辰的身上,落在一片幽深不见边际的大海之中。
张辰仍静静瞧着他,就在刚刚,这个敌人的术法算是给了他三分惊喜,因此他还想瞧瞧其他那些能够从无到有凭空出现的神通。
但敌人现在已经胆寒,他想过很多种情况,比如张辰忽然暴露修为,就算比他强大许多也是可以理解的,但眼前的情形已超越了他的想象。
一个人并未动用任何元力,甚至连一步都没有移动,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好像一座山,好像一片海,最后却只是一个普通的人。
既然是普通的人,他又怎么做到完全以身躯抵挡修行者的术法?!
于是,他问出曾经很多人问过张辰的那个问题,“你究竟是什么人?”
张辰没有回答,他反问:“是谁让你来的恭王府?上一次在玄武长街放出邪魔的是不是你?”
男子没有回应,转身施展了术法飞身而起,脚下踩着泛起光芒的符文,直奔王府外,只是他很快惊恐地发现了一件事,无论他如何动用术法,如何尽力刻画阵法纹路,看似走了数百丈,最后都不过是在原地反复。
与此同时,朱雀长街上,那些盔甲的声音也越来越近,最后集结在恭王府外,显然,下一个要搜查的对象,就是王府。
褚轩瞧着眼前雕刻极真实的两只异兽,以及异兽后方厚重大门,心下不知怎地想起在玄武长街所经历的种种,隐隐生出某种十分荒诞的猜想:难道说,今天这件事,和前几日的事,都是因那位赘婿而起?
不论如何,这个门总归是要敲的,承剑司历来有做事不论权贵的传统,而褚轩这一次受了承剑司的命,也必须照着承剑司的规矩做事。
随着敲门声,早已等着的门房开了门儿。
院子里,张辰已感知到了外面的情形,瞧着面前还在惊恐奔逃却只是原地踏步的男子,挥了挥手掌。
他虽然想要从男子这里知道某些事情,但这种好奇心并不强烈,只因他现在已十分确定,这麻烦似乎的确是冲着自己来的,既然如此,就一定还会有后续,既然有后续,那么就一定有知道真相的时候,这或许在枯燥的生活里反而算是调味品。
至于现在,张辰看了一眼长街,挥了挥手。
还在奔逃的男子窜了出去,一瞬间已消失不见,就好像刚才他动用术法奔逃的所有距离都在这一刻才显现。
朱雀大街。
正准备进入恭王府的众将士忽然听到一阵烟花入云似的声音,紧接着在长街尽头闪现出一道人影!
“追上去!”褚轩声色俱厉!
他的声音刚刚落下,从朱雀大街的尽头处,有三五道身影已经出现,却极速逼近,正是承剑司的人。
这一刻,平地惊雷见了风驰电掣的刀光剑影。
被张辰挥了挥袖子扔出王府的男子心头有万分惊惧,哪怕他也曾出生大教,哪怕自认为也见过许多强人,诸如宗门长老,那些已逼近四境,有开山手段,却从未像此刻的颤栗!
“他究竟是什么人?”男子的身影在极速闪烁,他知道现在是生死关头,虽然张辰看似放过了他,实则现在才是真正要面对的危局,因为承剑司的人虎视眈眈,左右任何一个都绝不弱于他本身。
现在,他的速度超出平时的极速许多,不仅是因为生死关头,更因为张辰刚才的拂袖,让他的背后和脚下持续乘风。
“他在帮我!”他不明白张辰这么做的原因,但也知道,这一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先逃离这里。
左右的身影交错,头顶有阴影似乎在向下笼罩,他知道这是承剑司的人动用了天罗地网。
天罗地网,这是一道很有名的阵法,他以前只是听说过,但从未真正见过,据说曾经捕捉了许多三境的人物。
他的脑海里这一刻似乎有无数的念头闪现,似乎一个人将要死去的回光返照,过去几十年所经历的种种都似在眼前。
“天罗地网,呵,我何德何能,一个陨墨山的弃徒,一个区区二境的小人物,竟值得这样的阵法。”
他的心头自嘲,脚下却再起了阵法,速度更近一步,快到让他的身体似感受到一种被罡风撕裂的疼痛!
然而比他更震惊的,是两侧追击的承剑司众人,他们对这个男子很熟悉,因为在承剑司的档案中,对这个人的种种记录十分清楚,只因此人是一个弃徒,被定义为危险分子,刚才一经出现众人就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因此他们才更加震惊,一个区区二境的人物,哪怕在宗卷中此人曾为了修行杀死很多人,并且传闻中有许多不凡的手段,可是他现在的速度,明显已经越过了二境和三境的门槛!
呼——
天罗地网终究如一阵风散在半空,而那人的身影已如一阵虹光瞬间穿梭,直奔城外!
至此,这一次带头的年轻人已有些狰狞,只因这么多人的围猎,竟连一个知根知底的陨墨山弃徒都不能捕捉,哪怕陨墨山是和喟叹观齐名的大派,也仍旧是他们的无能!
张辰收回目光。
他方才拂袖将那个人送出去,之后的余风是有意为之,这当然不是一时恻隐,他只是在那一刻如灵光乍现,想要瞧瞧他背后的是谁。
自上一次苏暮的事件开始,追溯到最后和喟叹观有关,近来钟白常常以术法和自己沟通,说明喟叹观如今的动静,虽然这并不是张辰要求的,如今看来倒也不算什么麻烦事。
只因喟叹观近来并没有做出任何谋划,也就是说,眼下这个连续两次对自己出手的人,是受了其他势力的授意。
张辰无法通过这个人感知到其背后的勾连,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像当初对待苏暮一样,追随他的踪迹。
而按照他的预估,外面那些代表承剑司之人的彩色光点,大多和此人相差仿佛,再加上阵法的合作,显然难以逃脱。
另一边,朱重三从偏院来到正厅,他也听到了门房的话,但一开始并不放在心上,直到听见街尾那一声炸响,才出了门去瞧瞧发生了什么。
实际上,不只是他,许多人都走上了街头。
朱重三随手拉了附近一个巡逻兵,“发生了什么?”
士兵道:“方才街上有邪魔出没,承剑司的大人逼出邪魔主人的踪迹,追出城去了。”
朱重三闻言大笑,“承剑司也不过如此,追区区一个需要邪魔辅助的外道修行者,竟也能让逃出城去!”
士兵只当做没有听到,他们只知道京城许多大人物对承剑司有很大的意见,这和平日里承剑司的霸道作风脱不了关系。
就在这时,刚刚恢复平静的街头出现了一道身影,这身影反而让朱重三的神情微变,“宫里的人?”
来的是一位公公,朱重三有些印象。
在那么多人的宫里,能让他有印象的,至少在太监里地位不俗,说明接下来要传达的事情一定很重要。
“朱将军,圣上宣您进宫。”
“进宫?”朱重三微微皱眉。
按理说,这个时候皇上不该让他进宫,相比以往的回朝,他这一次毫无排场,是和皇上心照不宣的默契,因为不久后会有一件大事在长安发生,那个时候才需要他出面。
但现在,一定是发生了足以震惊庙堂的意外,否则圣上绝不会让他前往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