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府,姑爷,张辰。”报出这个名号的,是那两个下人。
一开始说出恭王府,附近百姓纷纷侧目,人人都知道恭王府三个字的分量,恭王府王爷是当今圣上胞弟,大姑爷远居南疆,二姑爷位于北荒,都是镇守一方的大将,且如大姑爷文武全才,是当年的科举探花,人中龙凤自不必多说。
但是,当最后几个字出口,众人的神色已有了细微变化。
只因如今恭王府还在长安的女婿,也只剩下最后一人了,就是那个因一身皮囊而被王爷挑选的乡野村夫,据说,还恰巧就是从北荒赶来的。
恭王府最近发生的事情,在普通的百姓之中并未流传开,就算那一日在恭王府门前一道惊雷劈死的邪魔,因为是在深夜,许多人都还不曾听到风声,邪魔的尸体已经被处理。
唐国的民风向来以铮铮铁骨为荣,古来就有君子不为嗟来之食折腰的典故,哪怕恭王府上因为招婿而有满庭的男子,大多都自诩有真才实学,谁曾想最后会被一个会被一个空有相貌的花瓶儿拔得头筹?
因此,无论出于嫉妒还是不屑,长安城中百姓提起张辰无不耻笑。
张辰本身自然对这些情绪毫不在意,他反倒觉得这位统领听到自己的名字后的态度有些意思。
褚轩凝神瞧了张辰半晌,虽神情上不曾发生变化,但微微躬身,谈不上恭敬,总之礼数是周全的。
褚轩身后的将士只觉得愕然,只因从褚轩本身来说,实则是不需要对张辰这样的,倘若遇到的是另外二位姑爷,褚轩这么做无可厚非,甚至应该更恭敬一些,但张辰并无官职,最多顶着王府赘婿的虚名,依照大唐礼制,就算普通将士也没有必须向张辰行礼的需要。
张辰自然也知道这个规矩,同样微微躬身,心道这位统领似乎对我有所耳闻,且和其他人不同,他不只是听说过王府赘婿这么简单。
在褚轩将长街封锁后,高声道出这么做的缘由,“邪魔之事,在长安鲜有发生,而且邪魔之患往往是有人驭使,承剑司的大人稍后会赶来排查,一旦洗清各位的嫌疑,自然能够离开。”
承剑司很快又有人赶来,只是这一次来的人物,显然精通术法和不久前斩杀邪魔的人不同。
“褚统领。”来人身负一卷画轴。
张辰一眼就瞧出他身后画卷的不凡,在见过喟叹观道法后,张辰对这个世上的修行已有了些许了解,这种些许,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张辰的自谦,因为他本身的特殊性,虽然短暂和浅薄的了解,却直指种种术法背后的核心,也就是无论什么样的手段,背后逻辑并不会变,就如阵法的每一条纹路和节点,各司其职,生成钻木取火般的效果,扔掉任何一步,都无法成形。
承剑司的年轻男子以咒印拉开卷轴,卷轴上有山水景色,有莹莹光辉闪烁,紧接着,原本浮于卷轴上的那座小山开始如水面迅速生长的小荷,在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中铺满数丈,恰恰横亘在长街尽头,当然,短短数丈,高也不超出二十丈,说是一座山实在有些牵强,只是这显然并非卷轴中山峰的真面貌,还有更多的山身藏在卷轴之中罢了。
闹市长街,本该见人流穿梭,互市有无,本该听觥筹交错,熙熙攘攘,但现在山水自成,鸟语花香,好似长安城外另一桃源,如两个世界的相互碰撞。
承剑司之人的声音从小山的另一头传过来,“褚统领,您接下来只管让百姓从山上穿过来,倘若他们自身和邪魔无关,清净山必不会有什么变化。”
此时此刻,在张辰的眼睛里,那副卷轴之中包含的种种纹路和阵法架构已经清晰可见,当年轻人以元力催动卷轴的一刻,藏在卷轴中的静止纹路好似野外的风车终于迎来了风,开始流动,开始发挥它的效用。
而让张辰觉得有趣的是,这幅卷轴看似是极薄的纸张,却能依靠阵法纹路藏一偌大的空间,收纳山水,成一手段。
“这实在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
张辰的这句话让旁边的褚轩听了个正着,他心下原本还对张辰的身份有种种猜测,以为这位大概率是修行中人,但现在听到这句话,忽然打消了这个猜测,只因卷轴藏锋是常见的修行神通之一,就连他这个没有修行过的小统领都时常见到,虽然这或许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但无论它多么了不起,当这种场面变得寻常,在人们的眼里都会变得并没有那么了不起。
“但是,他究竟是什么身份,才值得承剑司顶层的那位大人过问呢?”
百姓陆陆续续已经开始往山上走去,山势并不陡峭,或许也是为了方便攀爬,所以那个年轻人挑选了最容易通过的一段路。
当第一个人走上山路,他的身上就被卷轴上的清光笼罩。
那些清光在张辰的瞳孔里,被一段段分隔剖析,好似被切割的纸片儿,且每一小块儿纸片都自有不同的繁复纹路。
这些纹路张辰光靠目光并不能知道其最终生成的功效,因此他尝试在掌心以元力勾勒,且转瞬成形。
这一幕如果让当初创这一卷轴的人看到,只怕要对自己的百年修行产生怀疑。
在阵法成形的刹那,张辰乍觉得清风徐来,已知这纹路的效果是探查个人体内的邪祟之气,也就是夜枭、魍魉这种邪魔才有的戾气和怨气,一个人如果驭使他们,自身也难免会沾染。
褚轩并未察觉到张辰的动作,或者说,只要张辰有心隐瞒,恐怕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察觉分毫。
在众将士的维护下,千百百姓很快从山上穿了过去,期间不曾发生意外。
终于,轮到了张辰。
张辰缀在小环身后,拾阶而上,当他的双脚落在山上,脚踏实地,异变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