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地用江水洗净了一身血污的刘启躺平在甲板上,望着傍晚尚有一丝明亮的天空。
有苍鹰在头顶盘旋,成群的黑鸦正在岸边聒噪,和猿猴的啼叫声响成了一片。
猴子们在看热闹,而黑鸦在伺机争夺一口新鲜的血肉。
刘启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
躺吧,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动。
“府君,赵将军来了。”
有卫士上前禀报道。
一点也不想动的刘启强行翻了起来,手中拄着早已经砍卷了刀刃的镔铁长刀看向了正在上船的那个年轻将领,这是他按照顺位提拔上来的新的荆州水军将领赵庐。
一个他一点也谈不上了解的年轻将领。
但这一战,刘启看到了他的本事,比蔡琰那个草包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赵庐拜见府君。”
刘启笑道:“这一战,若非赵将军,我这条命,恐怕就要搭在这里了。”
“卑下不敢妄谈功劳,我是来向府君请罪的。”赵庐依旧保持着抱拳的姿势,低了低头。
“这一场大捷,你首当其功,请什么罪?”刘启问道,“时机把握的恰当好处,战术运用精妙,分化瓦解了敌军的阵型。这一战的胜利得益于将士们的悍不畏死,但更重要的,是你出战的时机。”
“我相信你自己比我更清楚,早一分气势不足,晚一刻万事皆休,很妙。”
赵庐抬了抬头,“可卑下并没有及时驰援府君,致使府君被敌人围困。”
刘启哈哈笑了起来,“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进攻吗?”
“为了救我等的性命。”赵庐认真回道。
“对,为了救你们的命,所以我压根就没想着这一仗能胜,我想的是杀出重围,少死一些将士。”刘启重重说道,“但因为你这一战胜了,我们全歼敌军十八艘战船,俘虏无数。”
“可我还是没能及时相救府君,乃是大罪!”赵庐认真说道,“府君,功是功,过是过,还请府君赏罚分明。”
刘启一脸错愕的看着赵庐,此人屈居蔡琰那个废物之下,真是皓月被乌云给遮了个死死的。
能说出这番话,足见他的不俗。
“那你以后还会再犯吗?”刘启严肃问道。
赵庐再度抬头,斩钉截铁一般说道:“会!”
这个答案,让刘启不禁笑了起来,“我喜欢你这知错还会再犯的态度,知道了,我就听你的,赏罚分明。派人去打扫战场吧,这些战船,还能缝缝补补的,全部都拉回去。彻底不能用,以铁索相连,封江!”
“喏!”
赵庐沉声抱拳道。
“还有,找到楼船那个将领。”刘启再度说道。
“喏!”
赵庐应了一声,转身下了船。
夜幕彻底笼罩下来的时候,战场打扫结束了。
十八艘江东战船还能缝缝补补的拉出来了十一艘,其中有几艘是完全完好的。
剩下的战船则悉数用数条粗壮的铁索相连,一字横在江面上。
此后,这就是刘启在江夏的收费站了。
江东战船但凡是走水路,多多少少都得给他刘启交点儿。
刘启上了岸。
燃烧着熊熊篝火的营帐里,不只是程昱在,就连文聘都亲自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石阳和蓟春两地的县令。
“将军,当真是有勇有谋的典范!”程昱亲自为刘启披上了一条大氅,并将炭盆放在了刘启的面前,“一人一刀,血拼江东四艘战船,这战绩,府君已足以与荡寇将军张文远比肩。”
张文远自是张辽。
白狼山一战,张辽以众敌寡,斩杀了以善战闻名的乌桓单于蹋顿,俘虏二十余万。
这一战他打出了赫赫威名,风头连曹系将领都给压住了。
甚至唐朝的大学士将他和卫青、霍去病相提并论。
程昱将刘启跟他排在一起,刘启觉得实在有点儿夸大了。
这一战,确实赢得出彩,但功劳和张辽相比,还是差了许多。
“程将军夸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刘启笑着摆了摆手。
程昱尚未来得及说话,文聘就先不满意了,“刘府君不可如此自谦,我率军赶来之时,恰见府君率领郡兵在攻打那最后的一艘敌船,府君身前是乌泱泱的敌兵,身后是尸山血海。”
“那场面看的我都忍不住热血澎湃,正欲亲自下去砍他两艘船的贼兵过过手瘾,却见府君事先安排好的伏兵冲了出来,一顿横冲直撞,战事竟瞬间峰回路转。此等勇武,谋略之深,我不服不行。”
刘启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你们还是别夸了,再这般说下去,我该要飞起来了。”
“此战实在是仓促接战,我也事先并没有任何的谋划。全赖将士用功,水军将领赵庐深谙兵法,恰当的掌握了出兵的时机,毁起楼船,破其阵型。若非他,两位此刻应该不是在夸我,而是看着我的尸体商量该埋哪儿。”
程昱都已经准备好替刘启遮掩,把这全功给揽下来了,结果未料想刘启竟主动将功劳让给了赵庐,这让他微微有些错愕,看向刘启的眼中多了一抹赞赏和钦佩。
“府君居功不自傲,令我着实惭愧。”文聘摇头晃脑的说道。
刘启有些无奈的看了眼文聘,你个浓眉大眼的,这一手造诣哪儿练就的?
“今日大胜,宜当有酒,我略备薄酒,稍作庆祝如何?”刘启笑道。
他觉得不能再让话题继续绕着他转下去了,真会飘的。
“酒我已经命人取来了,今日敞开了,管够!”文聘朗声说道,“所有将士皆有,我越权行事,替刘府君将这劳军的事给办了。接下来,刘府君若是还有这吃肉的好事,不妨分润我一点。”
“我文聘乃是降将,不能独坐江夏,守着一万大军,却看着府君带领两千郡兵鏖战,这太不像话了。我不贪心,有些许寸功,便足矣。”
程昱面带淡笑解释道:“文将军实在是误会了,府君率军至此,本意是为了练兵。谁能料想,江东突然便是大军压上,这一战打的确实非常仓促,我军毫无准备。”
“所以,我就说刘府君厉害,这样的战事,赢面不足一成。可刘府君不但赢了,还是大获全胜,全歼敌军。”文聘唾沫横飞的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