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战斗中,秦冲和楚芊完美地诠释了“疯子”这个名称。
秦冲的拳头一直在淌血,但他却似根本感觉不到疼痛,每一次挥拳都必定竭尽全力。
他应该是根本没有学过真正的拳术,打来打去就是那套基本拳法:直拳、勾拳、劈拳、泰山压顶、黑虎掏心……拳头上也丝毫不带真气,却是每一拳都势大力沉,直来直往,纵然楚长关已是一星武士,纵然他手持长剑,但在秦冲一拳一拳的气势之下,却也直感束手束脚,剑锋虽利,却只敢护在身前,竟似不太敢朝秦冲攻去,一时间,尽落下风!
而楚芊对战楚壮,虽然实力相差没这么大,形势居然也差不多。
楚壮大概是楚长关的护卫,实力比主子要强一些,乃是二星武士修为,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受伤了,也只能防守,被楚芊这个七星武徒压着打,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楚芊也是个不要命的,她是直接就放弃了防守,手中细剑只顾刺出去,却绝不遮护一下自己;就算楚壮好不容易抓住机会攻出一剑,她也必定不会防御,招招不离以命换命!
所以楚长关主仆二人都是越打越心惊,越打越胆寒!
四人捉对拼斗了半刻钟模样,秦冲忽然低吼一声,全然不顾已刺到身前的长剑,只是侧身避开心脏位置,便是一记直拳,如炮弹一般直直地撞向楚长关胸口:他的身高太矮了,也只能打到对方胸口;但这一拳若能击中,楚长关少不得也要胸闷半天!
楚长关手中长剑已直直地刺入秦冲肩膀,鲜血飙射;但秦冲仍然好像一无所觉,拳头仍然一往无前地擂了出去;倒是楚长关有些害怕了,连忙侧身躲避;却不防秦冲咬着牙就是一记鞭腿,登时便把楚长关踢得飞扑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大道上!
这小子一直是出拳的,一拳一拳,简单明了,楚长关哪想到他居然还能出腿啊?
楚长关一倒下,楚壮便是惊叫一声,也顾不得楚芊了,长剑一收便飞扑过来。楚芊一时反应不及,楚壮已掠到秦冲身前,一剑朝他咽喉刺去,却是防着他乘胜追击。
但秦冲却十分机灵,根本没有追赶,而是抽身便退,楚壮这一剑便刺了个空。
而楚芊此时也冲了上来,一摆剑锋护在秦冲身前,冷冷地瞪视着楚壮。
要叫楚壮以一敌二,显然他既没那个本事,更没那个胆量。他只是一把抱起楚长关,厉吼一声:“你两个敢对抗试剑府,必将被乱剑分尸!你们,你们给我等着!”
一边走一边退,话音落下,人已经冲进树林里,再也见不着踪影了。
楚芊紧皱着一双秀眉,却听秦冲在她身后低声道:“谢谢你……”
她冷冷一哼:“不过是同舟共济罢了!”回过头,她看着秦冲满身的血迹,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的伤……”却没有说下去,只是自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扔了过来。
秦冲接过药瓶,见那上面写着“疗伤药”三个字。
楚芊低声道:“撒在伤口上——算了,我来帮你吧。这么多血淌出来,你不痛吗?”
她自己实际也受了伤,只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血早已止住了。
秦冲嘿嘿一笑:“习惯了。”
但他还是乖乖地让楚芊给他清创、上药、包扎,因为他自己不会。他在此之前连疗伤药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虽然几乎是天天受伤,却哪会疗伤啊?
要知道楚芊手中这种上品疗伤药,一瓶就要十两银子,都能让一户人家舒舒服服过上一年了!而秦冲虽也能采些草药、捉些野味来换钱,一年下来,能积攒两百个铜钱不?
给秦冲包扎完毕,楚芊自己也开始撕开衣服包扎。她生得极美,皮肤极白,虽然在夜色最为深重的时候,却也白得耀眼。秦冲只看了一眼,便再也不敢去看了。
楚芊不以为意,那只是认为他只有九岁,但秦冲自己知道,他已经满了十八岁了!
秦冲背对着她坐在大树下,望着天边隐隐透出的一丝光线,沉声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身后只有悉悉索索的声音,那是楚芊在包扎伤口、穿好衣服。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她低声道:“不过是亡命天涯罢了,还能有什么打算?”
秦冲嘿嘿一笑:“你的计划大获成功,不回去接收卢城楚氏的产业么?”
楚芊走到他面前,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冷冷地道:“我精心设计了这个局,不是想贪图楚氏的产业。我有九澧庄,钱对于我来说,不是问题。你知道吗,一千斤炎晶,花了我一千两黄金,那是九澧庄两年的产出!我只是恨,从小到大,除了我父亲,整个楚园没有一个人对我有过好脸色,哪怕我为他们付出再多,哪怕我再乖巧,天分再高,这一切都只会让他们越加恐惧!他们享受着我给他们带来的滚滚金钱,想的却是强行将我嫁给你,好把我从楚氏之中驱逐出来,目的,只是想让楚薏代替我,成为卢城楚园的少主人而已!”
她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厉声道:“为了达成他们的目的,他们不惜给我和爹爹下毒,不惜让爹爹下落不明,拿掉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留恋的东西!所以,我为什么不和他们同归于尽?”
秦冲抿了抿嘴唇,对于这种大家族的争斗,很显然,他是完全不了解的。他只是一个路人,一个不幸被卷入这场争斗的路人,而他卷入的唯一原因,是楚薏一眼看到了他。
但他并没有叫冤枉,因为他知道,那样是没用的,没有人会在意他冤枉不冤枉。
遇到麻烦,遇到坎坷,除了用拳头把它们轰碎之外,其实并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楚芊发泄完了,在他身前坐下:“算了,不说我的事了,我不想回去也不能回去,试剑府在满世界找我,回去就是自寻死路。说说你吧,你有什么打算?”
秦冲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我自己的来历和身世,今天那位告诉我说她是我娘,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我知道我身上一定有大秘密,我今天满十八岁了,你能看得出来吗?那位‘娘’说我身上有天机印,只有解开了,才能恢复到正常的模样。而且我知道,我原本应该是在今天,也就是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死去的,但现在没死,还有一年寿命。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现在我能做的,只有想办法解开天机印。”
他望向刚露出鱼肚白的东方:“我想去霸刀岩,因为‘娘亲’告诉我,有四个人可以解开我的天机印,一个就是‘霸刀’杜海。我不知道‘霸刀’与‘霸刀岩’有没有关系,但我更不知道这四个人分别在哪儿,只有去霸刀岩碰碰运气,可惜,我也认不得路!”
现在的他,就像一只无头苍蝇,想飞,却不知该飞向哪儿。
“我知道!”楚芊却笑了,“反正也没地方可去,我跟你一块儿去霸刀岩吧!”
秦冲看看她,忽然嘴角一扯:“你是想让我帮你对付试剑府的追兵吧?”
楚芊冷冷一笑:“你以为你亏了?此去霸刀岩,有几百里路,山匪遍地、豺狼众多,你以为你一个连武徒都不是的家伙,靠你自己的本事,能过得去?不会被哪头野兽吞进肚子里?”
秦冲站起来,拍了拍手:“那好吧,成交,反正咱们两个,都是不知道啥时候就会死的。至少在死之前,我们能够互相帮助一下,免得死都死得很痛苦,那就很悲催了!”
于是楚芊也站起来,用长剑支着身子,又把剑鞘扔给秦冲,让他当拐杖。秦冲却丢还给她,而是去林子里找了一根比他还高的木棍,拄着,大步往前走。
楚芊撇撇嘴,默默地跟在后面。
走了没几步,楚芊忽然叫道:“喂,我饿了,怎么办?”
她虽然算得上“天才”,但在野外生存这一块上,她连及格线都远远达不到。
秦冲皱皱眉头,答道:“林子里野味很多,待会儿咱们去打一只兔子或是野鸡什么的,当早餐。不过先说好,我烤野味倒是能烤,但没有佐料,你可别不满意!”
楚芊冷笑道:“你当真以为我是没吃过苦的花瓶啊?”
秦冲嘿嘿一笑。过了一会儿,又问道:“昨天你嫁给我了,是不是?”
楚芊一剑鞘便抽过来:“你想死!”
她想了想,又认真地道:“昨天明明是我娶了你,那叫‘娶夫’,不叫‘嫁女’!而且那是我不情愿的,你不能违背女方意愿,所以昨天的婚礼,你知道的……”
秦冲惋惜地摇摇头,望着东边天际的光芒,忽然又抿着嘴,笑了。
晨光下,两个少年肩并着肩,朝着那朦胧的远方,大步走了过去。
只是也许他们也不知道,在那前方,到底有着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