屎蛋儿见紫阳真人不动便停了下来,此时他已头昏眼花,两条血线从额头顺着鼻梁两侧留了下来。霜梅见了心疼至极,奈何喉咙受制,发不得声响,只得默默流泪。这一对母子两相遥望,凄凄惨惨,一旁秦家老小见了,恻隐不已。
“唉~这对母子如此可怜,何不放过人家?”一个声音不知从何传来,空洞而又威严。莫无涯心下大惊,他自问神通不小,这方圆百里只消神念一扫便可悉数尽知,但这一高手却无声无息地遁至此地,神通必不在他之下。
“何方高人?敢以真面目相见否?”莫无涯一催法决便从他的黑袍中喷出一股黑烟将他整个人都裹了起来。
“轰——”地一声,一根木棍破墙而出,撞在黑雾上。打得黑雾一阵晃荡。屎蛋儿定睛一看,登时傻了眼,那一身破道衣,不是在柴房睡觉的老道么?
“青阳老鬼?”莫无涯一看这一身褴褛的老道彷如见了鬼一般叫了起来,“你不是死了么?”
“师兄!”紫阳真人也是大惊,这人居然是失踪多年的青阳真人。
“我不过是出门云游罢了,我不是好好的么,又不知道你这老头哪里听的我死掉的事,呸呸呸!”青阳真人一招手,这木棍便自飞回,笑道“我自号六指神算,趋利避害之法我还是懂的,岂是这般容易便死的?”
“哼,两位莫是打算联手欺我?”莫无涯越发心急,这青阳真人虽不善杀伐,但论推演之法却当世无人可及,此时他若与紫阳联手,只消传音一句点破他的护身罩门,也不用什么上清绝剑,就是普普通通的一记飞剑便可破他的护身大*法。
青阳真人看了看紫阳真人又看了看莫无涯,淡淡的说道:“莫掌教,你放了此女,便去吧,我等不伤你性命便是。”
青阳真人一出口,便似一记定身法般,紫阳真人和莫无涯都呆住了。
“师兄,这……”紫阳真人方想说自己徒儿惨死之事便被青阳真人拦住道:“师弟,你那徒儿被何人所杀我算不清,但莫掌教当日行程我却已推演了十之八九,确是非他所杀。”
“即便他未杀人,但打伤青崖之事他亲口承认,否则以青崖的七星剑施展飞遁,什么样的人可以伤得了他。”紫阳真人这一口怨念无处发泄,怎肯放得莫无涯就此离去。
“师弟……”青阳真人还欲劝阻,便见莫无涯黑光大盛,他手上的霜梅一脸扭曲地哀号起来。
“魔头!”紫阳真人一剑飞出,无数银丝便迎了上去。
可惜高手过招岂可有一瞬之差,紫阳真人被青阳真人一阻,便已差了一弹指,便是他剑再快也未到反日之境,待到剑意触及,只留下一缕黑丝罢了。
“师兄误我呀,诶——”紫阳真人长叹一声话便破空追去。
“娘!娘!”屎蛋儿见霜梅倒地便扑了过去,只见霜没脸色惨白,嘴唇发紫,一抹双手冷得像是从地窖里捞出来的。
“不好!”青阳真人双指一立,两股青丝悠然飞出钻入霜梅的玉堂膻中两穴,霜梅顿时大呕起来,一滩滩黑水吐出后,脸色也好转了许多。
“谢大仙救命之恩,谢大仙救命之恩,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屎蛋儿转身就要磕头,却被一股清气扶住。
“你且慢磕头,”青阳真人打断他的话,复对对霜梅道:“我身上未带丹药,这魔头的黑煞丝乃是天地至阴之物上汲取来的,我度你真气虽驱了秽*物,但这煞丝入体没有丹药凡人便是无救,这一口真气也只可拖得一时三刻,你有什么话便与你儿子交代了吧。”
霜梅吃力地点点头,便招了屎蛋儿过来,屎蛋儿听仙人这说法,虽不全懂,但一句交代便知霜梅命不久矣,登时血泪满面,扑了上去哭道:“娘啊——我苦命的娘啊——”
“你莫哭,娘……无甚气力,有些事须得交……交代清楚,方可去见……你爹。”霜梅略略支起身子,气息稍畅后,似乎回光返照,拉着屎蛋儿的手道,“你实非我亲生,你爹不能生育,当日有贩子过村,你卖得最贱,你爹便收了你,那拐子曾道,你却不知是谁生的,命甚不好,到我家前,便有三家尽数灭门,故以贱价想卖,想是你命犯太岁,克尽亲人,爹娘当初便是不信,现在想来,果有几分真,你切求求那位老神仙可否教你一改命的法门,不然以你这么小个孩子,怎生活得下去。”
霜梅所言仿若晴天霹雳,轰得屎蛋儿一阵头昏,命犯天煞,克死至亲,倘若成人听了,此刻恐是要自刎以谢血亲了。
“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屎蛋儿失了魂似地默念着,仿佛天地都不容与他一般。
霜梅见儿子难过,便抱住他道:“你莫伤心,娘不是怪你,娘疼你还来不及,你是个乖儿子,你爹本来身体就不好,和你无关,娘此番大劫想来便是有天神相佑亦不得脱,天命里有劫,便是大罗金仙也逃不得……”霜梅挣扎着抱紧儿子,将头凑在儿子耳边絮絮道:“娘是不得活了,日后你在这秦家里也是朝夕不保,这位老神仙凡人百年不得一见,你便是死也要让他收你,切记,切记,娘这一番大劫或是成就你一番大运,他日……他日……”未及说完霜梅便断了气。
“娘——娘——”
“无量天尊。”青阳真人低宣一声,便有一股青霞,笼罩在霜梅身上,这青霞似活物般将霜梅身上的污秽之物一卷,化作飞灰,霜梅原本一脸铁青,略显狰狞的样子片刻间便十分祥和,“小友节哀,老道只能做这么多了。”
此时只见空中一阵闪光,便见紫阳真人从云端落下,大呼一声:“晦气!”
“师弟……”青阳斜了他一眼,可紫阳真人正在气头上,哪省得,自顾自道:“这魔头果有后招,遁出三百里便有人接应,布下天罗阵阻我去路……”
“臭道士——还我娘来——”屎蛋儿举了一块青砖便往紫阳真人身上砸去,奈何紫阳真人神通天下少有,这凡物在他的护身罡气上一触便化为飞灰。
“你娘又不是我杀的!”紫阳真人这厢正在气头上,可碰到这苦主也不禁有些悔意。他道法超然,自知伯仁之死有他的之功,连此子一生命运也就此被改,这一砖却是轻了。
然他毕竟是天一门一脉长老,言语间的威慑力岂是凡人可敌,屎蛋儿被这一声震得没了声响。
“师弟,这般业障你也须有交代才是,否则以后自成心魔,与你修行有害。”青阳真人大手一挥,一塌糊涂的院墙便又恢复如初,“若不当机立断,今后心魔只怕难以克服。”
“师兄所言甚是。”紫阳真人当即从取出一粒丹药交与屎蛋儿,“此丹可强筋健骨,延年益寿,你若服了,凡人中便少有能伤你性命者,活到两百岁也不是问题。”
屎蛋儿闻了闻香气也觉得精神百倍,可一眼瞥见秦家人看见这颗丹药眼冒金光,犹如饿虎见了兔子一般,便当机立断道:“你这道士甚是歹毒,这丹药现在在我手中,待你破空而去,我只消一时三刻便是团肉泥,便是吃得此丹又如何?我在这里空与人做两百年奴仆么?”
紫阳真人听闻便皱起了眉头,这百年筋骨丸虽只是一枚废丹,但对凡人来说却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神丹,这叫屎蛋儿的小子的话倒也在理,他自可甩手便走,但是这么小一个孩童便是吃了丹药也抗不过阳谋阴谋,他沉思一会儿道:“那你说吧,我乃天一门上清峰长老紫阳真人,今日之事是我之过,但我能力所及之处必答应你。”
“小子望真人传授仙法。”屎蛋儿打定主意便跪了下去,“那魔头害死我娘亲,身为人子,养亲大仇不得报,便是不孝,故小子想学仙法,他日学有所成为世上除了这魔头,也报了我娘养育之恩。”
紫阳真人眉头一皱道:“你乃凡骨混胎,求不得道,换一件吧,此事我办不到,天下间也问听闻有人能办到这逆天之事。”
屎蛋儿闻言心中大急,娘亲遗言便是要自己入这两位真人门下,可人家不收他做徒弟这可怎么办?
青阳手指一掐,念念有词,忽然眼睛一亮便传音与紫阳道:“方才这叫霜梅的凡人让他必要拜入我门下,想是要我等庇佑他一生,你收了他便是了。”
紫阳心中虽不情愿,但心中一盘算便有了定夺,便对屎蛋儿道:“也罢,你便入我门中,虽不可学道,但只要练就真气,学些小法便比尘世间那些世俗宗派的掌门要高出许多。”
“谢真人!”屎蛋儿得这一句允诺心中大喜,便又不要命地磕起头来。
“你且尽人事,我等三日后来接你。”青阳真人不等紫阳真人说话,便拉着紫阳真人化作两道遁光飞去。
屎蛋儿见两位仙人走了便又回到霜梅身边,轻声唤道:“娘,孩儿已经办成了,此番去了怕再也回不来了,再让儿子好好看看你。”
话说这秦家老小这许多人在一旁围观,但紫阳最后几句话可是听得分外清楚,秦老爷心道这小子发达了,被仙人收去,若真个以后比世俗中掌门还要厉害,必须好好巴结。便上前道:“屎蛋儿,你莫伤心,你娘之事秦叔我给你包了。”
屎蛋儿何等聪明,知道这是秦老爷看在仙人的面子上巴结自己,便回礼道:“老爷若能相助,小子此生感激不尽。”
秦老爷听这话便知该如何做,忙呼喝家丁,准备棺材花圈,黄纸烛台,他已下定打算,儿子的婚礼算什么?若能扒拉上这门关系,便是散尽家财他也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