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审判长宣布休庭。”

随着法锤重重落下的声音，陪审席一片哗然。

王安隅高高举起戴着铐子的手鼓掌，“皆大欢喜了各位。”话音未落便被身旁的警察摁倒在被告席，嘴角咧着嘲弄，死死盯着审判长。

围在门口的记者已经按耐不住，开始不停地用相机拍着里面的情形，人群中不知道从哪儿飞来一个鸡蛋，正中审判长的眉心，臭味一下子弥漫开来。

审判长面不改色，用法袍的袖口擦了擦头上的鸡蛋液，看着挂在袖子上粘稠的蛋清，皱了皱眉头。随即打了个手势，指向角落，两个警察点了点头架起王安隅从后门离开。

法警声嘶力竭地喊着肃静，但声音很快被淹没在人潮中，只能看见他小丑模样的咧着嘴大叫。审判长见状拽下脖子上子弹穿成的项链，从腰间拔出手枪，不紧不慢地安上子弹，上膛，拉开保险。“碰”的一声，原本喧闹的法庭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只是奉命行事，相信各位也是，”一边拿起刚刚拽下的子弹，再次上膛，拉开保险，放到面前的桌上，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是已经查明了，王安隅的的确确是那边的人，列位如果想试试自己的脑袋是不是能挡住子弹，可以接着吵下去。”

“就刚才的证据可不足以说明他王安隅是那边的人。几个证人加上一堆毫无价值的材料，你就要把我们的头儿送上电椅，这不太符合法治精神吧？！”其中一个记者争辩道。

“问得好，我回答你这个问题。”正讲着审判长迅速拿起枪，下一秒那个冒尖的记者倒在了血泊之中，眼睛瞪得浑圆。

“这个答案不知道你们满不满意。”

台下一片死寂，谁也没想到审判长看上去文弱书生的模样，做事如此杀伐果断。

“看来大家没有意见了，那就请回吧。”话说完审判长便从后门离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监狱角落里生了一片片荒草，窗户的玻璃也破了一角，雨水滴滴答答流下。

王安隅坐在角落发呆，时间被拉回到他第一次见到那位老人。他至今不明白老人身上那股信念从何而来，好像从未见过他有挫败的时候，直到太阳落下的那天。

老人躺在病床上，双目已经开始浑浊，病症把他折磨得不成样子，他还在不停地追问，太阳有没有升起来。

“天已经亮了，老师，已经亮了，”王安隅泣不成声，“正是八九点钟，日头高高的时候。我去叫医生，老师，我去叫医生。”王安隅仍旧记得清清楚楚，等到他回来的时候，老人已经离去。他就呆呆站在门口。门口的光不足以照亮整个病房，外面一片漆黑，他骗了老人。很久之后他才明白，那天他也骗了他自己。

“老兄，很悠闲嘛，”边上一个满脸写着我不是好人的男人凑了过来自顾自说着，“不打算起来收拾下卫生？我们可是很爱干净的。”男人戏谑地对他说道。

王安隅起身，拿起扫把，沉默着开始扫地。

那男人鼓起掌来，笑道：“这就对了嘛，好好干，新人都是这流程。也别有怨气，拳头比你硬的人可不少。”

就在这时，狱警走上前，透过窗户看到了这个景象。脸色一变，继而说道：“你们狱房的，那个9527新来的不用做这些事情。听到没有。”

狱警拿着警棍在窗户边上敲了敲，说：“下次让我再看到他在干活，你们几个都没好果子吃。听到没？！”

说罢狱警离开了，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一个圆脸雷公嘴的人壮着胆子上来问：“爷们犯了什么事？报个名号，改天出去了哥几个也能去拜访一下。”

王安隅依旧沉默着，放下扫把走回角落继续坐着。那人一见讨了个没趣，也不恼怒，走上前拍了拍王安隅的肩膀，继续说道：“爷们也别在这儿坐着了，到上座吧。以后在这儿抱我名号，我叫老猴儿，我罩着你。”

王安隅抬起眼看着老猴儿，讲了句“谢谢”，就没了下文。老猴儿也不恼怒，转过身就走回了人堆。

话分两头，审判长回到办公室之后，关上门。把身上的法袍连拉带拽地脱掉，甩到了角落。

“这帮刁民，老子迟早把他们都抓进去。”

“恐怕你也没这个权力，小刘。拿了几天法锤就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窗帘后走出了一个人，带着嘲弄的神色对审判长说道。

“老师，您怎么来了？”审判长连忙将椅子搬出来，又手忙脚乱地在柜子上翻出了茶叶。转过头又四下寻找着什么。

“人呢？我的水壶去哪儿了？”审判长怒道。

“不用麻烦了，我只是过来问一下那个人准备怎么处理。”那人坐到椅子上，懒洋洋地说。

“上面的意思是要快，快一点处理掉。老师您的意思呢？”审判长低头答到。

“我的意思嘛，”那人皱了皱眉，不急不慢地说着，“还是放掉吧，找个由头，反正看守也不严。就让那个，嗯，和他同一个狱房的小猴儿带他出去，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审判长瞪圆了眼睛，问那人：“就这么放了？那前面大张旗鼓地算什么？老师，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就这么放了，上面也交代不了吧？”

“那是你的事情，”那人起身走到窗边，转过身继续说道，“记住，他放不出去，你也得交代在这个位置了。”说罢，那人翻出窗户离开了。

审判长怔怔地看着远去的身影，突然一拳打在墙上。鲜红的血液滴落在脚边，审判长也无动于衷。

“号外号外，大名鼎鼎的王记者越狱了，现在下落不明。号外号外。”报童穿梭在大街小巷，中气十足地喊着这条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你应该让上面去加强一下狱房的看守，而不是现在对着我发脾气。”审判长品了口茶，淡淡地说。然后又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指着窗外，冷冷的说：“你看看你们招的警察，除了躲在墙根抽大烟，还会做什么？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多少钱落到你们口袋了，之前我懒得管，现在出了事情，你最好想清楚给上面怎么交代。”

说罢，审判长关上了窗子。背着身继续看着窗外。

“慢走不送！”